---读麻坚的闪小说《爱人》

陈华清

《爱人》是“2012年中国闪小说年度大赛” 冠军作品,很有张力和感染力。从小说的情节设计、环境渲染以及思想性、艺术性等方面看,《爱人》的得奖,实至名归。

小说善于设置矛盾，抓住读者的心。雨生被敌人严刑拷问，他大义凛然，坚贞不屈。万般无奈，特务头子吴雄决定枪决他。执行者正是雨生的爱人张戌梅。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爱人，这是多么残酷的事！小说一下子把人物送到风口浪尖上。敌人此举正是对张戌梅的考验，因为他们怀疑张戌梅也是地下党。如果她不开枪打死雨生，正好证明她是雨生的同党，死的将是两个人；如果她开枪打死雨生，那她就落得打死自已爱人的千古罪名。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敌人此招可谓阴险歹毒。我读到这里，头皮发麻，心不禁揪紧，为雨生的命运、为张戌梅的处境捏一把汗。

小说巧设误会，使悲剧色彩更浓郁。当张戌梅举起枪，雨生的眼睛“露出了恐惧”。“恐惧”在整篇小说中起着关键作用,它使故事发展顺畅自然，毫无阻滞之感，并把故事推向高潮。正是因为雨生眼神露出的恐惧，才使稍微颤抖的张戌梅果断地开枪。“雨生的嘴巴微微张开了，没等吴雄的尾音落地，张戌梅就扣动了板机。”如果说张戌梅刚看到雨生时还有夫妻情分的话，这个“恐惧”则彻底断了她的念想，速成了她的决定。

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说过：“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雨生不是死在敌人的枪口，而是死在自己爱人的枪下，这是一个悲剧。更为悲剧的是，他至死不知道被爱人误解。张戌梅误以为他的恐惧是因为怯懦，贪生怕死。为了更多的战友不死在敌人的枪下，她大义凛凛对爱人扣动了板机。实际上，雨生的恐惧恰恰是出于对爱人的关心，因为他看到张戌梅的后面有一支枪口对准她。在生死攸关的时刻，雨生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爱人张戌梅。至此，雨生这个视死如归、有情有义的人物形象凸现在读者面前。

张戌梅也是一个悲剧人物，她误解了关爱自己的爱人，并亲手打死自己的爱人，还以为是出于正义，“如果我不开枪！张戌梅哭着说，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吴雄的枪下！”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她的枪口对准雨生的时候，她的背后也有一个乌黑的枪口。

小说善于渲染环境，烘托悲凉的气氛。闪小说限制在六百字以内，这就决定了闪小说不能像长、中篇小说那样大幅度描写环境，必须惜墨如金,以最少的字，容纳最大的量，以一当十。不能增加小说的长度，但是必须增加小说的厚度、深度。

《爱人》有两处环境描写。“行刑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几只乌鸦，在树尖上呜叫着来回盘旋。”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喜鹊喳喳叫，是报喜，是吉祥的预兆；而看见乌鸦，听见乌鸦呜叫，则是不吉祥的象征。小说渲染了悲凉的气氛，预示着人物的悲剧。当张戌梅向雨生扣动板机的时候，小说又一次写到乌鸦，“受惊的乌鸦怪叫着飞上了天空”。小说以哀景写哀情，衬托人物的悲壮。

主题深刻，涵义丰厚。小说以《爱人》为题，意蕴丰富，深厚。雨生和张戌梅既是夫妻，是爱人，又是革命同志、战友。他们既有夫妻爱，又有战友情；既有民族大爱，又有小爱。他们都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两个人物形象是如此血肉丰满，栩栩如生!

作者麻坚是一个闪小说新人。作为一个新人能写出如此厚实的小说，可见作者功力不凡，底蕴不薄，假以时日定会大有作为。

        陈华清  2012年1月15日

                           爱人/麻坚
　　
　　　　雨生是文州地下党负责人，在一次送情报途中被文州特务头子吴雄抓住了。这是一条大鱼！如果把它肚子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那我！想到这里，吴雄得意地哼起了京剧。
　　　　但任凭吴雄用尽了种种酷刑，雨生就是不开口，没办法，吴雄决定枪决雨生，对于地下党，吴雄向来不心慈手软。具体由谁来执行呢？吴雄想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他手下的文员，也就是雨生的爱人张戌梅。自从雨生被捕后，他一直怀疑张戌梅也是地下党。
　　　　行刑那天，天空阴沉沉的，几只乌鸦，在树尖上呜叫着来回盘旋。雨生被五花大绑着，站在五米开外，背对着她。张戌梅拿枪的手在轻微颤抖。
　　　　转过身来！吴雄命令道。雨生被人押着转了过来，面对张戌梅。看见张戌梅，雨生吃了一惊，面部肌肉微微抖了一下。
　　　　好！吴雄说道，我现在开始数数，数到三你就开枪！
　　　　一。
　　　　张戌梅看见雨生的面部开始苍白起来。
　　　　二。
　　　　雨生的眼睛露出了恐惧。
　　　　三。
　　　　雨生的嘴巴微微张开了，没等吴雄的尾音落地，张戌梅就扣动了板机。硝烟弥漫处，雨生的胸前开了一朵火红的花。受惊的乌鸦怪叫着飞上了天空。
　　　　多年后，有人问张戌梅；面对雨生，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如果我不开枪！张戌梅哭着说，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吴雄的枪下！

　　　　为什么？
　　　　因为我看见了恐惧！
　　其实张戌梅不知道；那天，她的背后也有一支乌黑的枪口，她没有看见，而雨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