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平句”的拗救

    每当我们拿到一首五言或七言诗时，发现其中个别字词不和律时，请先不要武断地下结论说这首诗不是律诗，而要看其是否存在拗救关系。

    例如五言“仄平仄仄平”第一字用了仄声，在第三字上用一个平声字就算补救了。这样，“仄平仄仄平”就成了“仄平平仄平”；七言“仄仄仄平仄仄平”补救的方法是：既可以在第一个字还一个平声字成为“平仄仄平仄仄平”，又可以在第五字还一个平声字成为“仄仄仄平平仄平”——由此看来，似乎是五言律句的一三字和七言律句的一三五字的平仄是相当灵活的。那么古人讲的“一三五不论”，不就是有相对的道理可言吗？我觉得，虽然王力先生根据清人赵执信《声调谱》（见《清诗话》下册三二一——三四八页）的研究成果，阐明了“一三五不论”不讲条件的片面绝对性的错误，但却没有明确指出，正是这个有缺点的口诀引导人们从一三五字去研究总结古代诗人是怎样有条件地补救拗句的这样一个“功劳”。

    只要把古人的“一三五不论”改为“一三五不稳”（不稳定，可以按照一定的方法互相移动）就可以成为律句的一种具有一般性规律的拗救口诀。一般性并不包括所有的个别性，例如除了“仄仄仄平平”的第三字和“平平仄仄仄平平”的第五字必须用仄声字，不然就成了古风三平句脚以外，别的字都包括。其实，为了避免三平句的出现，亦可采取五言三、四平仄移位和七言五、六移位补救之。把这种补救拗句的方法叫做“同句移位补救法”。

    例如李白的《夜宿山寺》：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恐”、“天”平仄移位）

第四句“仄平平仄平”用一三平仄互相移位后就成了原来的“平平仄仄平”；“仄平平仄平”、“平平平仄平”、“平平仄平平”、“仄平仄平平”都是“平平仄仄平的拗句式。

又如刘眘虚的《寄江滔求孟六遗文》：

南望襄阳路，思君情转亲。（“思”、“情”平仄移位）

偏知汉水广，应与孟家邻。（“偏”、“汉”平仄移位）

在日贫为善，咋来贫更贫。（“咋”、“贫”平仄移位）

相如有遗草，为一问家人。（“有”、“遗”平仄移位）

“平平仄仄仄”以及一三移位后的“仄平平仄仄”；还有三四移位后的“仄平仄平仄”，以及“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事实上它们都是“平平平仄仄”的变格。——下面专门要讲。

又如李白的《宿五松下荀媪家》

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五”、“无”平仄移位）

田家秋作苦，邻女夜春寒。

跪进雕胡饭，月光明素盘。（“月”、“明”平仄移位）

令人惭漂母，三谢不能安。

第二句的“仄平平仄平”即是同句一三平仄移位补救，又与出句“仄仄仄平仄”之间存在着一种补救关系：即出句“仄仄仄平仄”是“仄仄平平仄”的孤平拗救句，本句第一字为仄声字，无法用同句一三移位法补救第三字的仄声。故古代诗人相出了“对句”相同位置上的一个字（五言、七言律句都是按照一三救一三，一三五救一三五的规矩隔句同位补救的。）补救“出句”相同位置上违反规律的字——把这种补救法叫做“隔句同位补救法”。例如李白上诗的“我宿五松下，寂寥无所欢”为首联。其“出句”第三字应平而用了仄声字“五”，那么，在“对句”的“同位字”即第三字的位置上用了平声字“无”；这样即救了本句的第一字仄声“寂”又隔句补救了仄声“五”，就两全其美了。这种方法在七言律诗中的例子如元慎的《遣悲怀》：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几多时。（“百”、“多”平仄移位）

邓悠无子寻知命，（“等”、“无”平仄移位）

潘岳悼亡犹费词（“潘”、“悼”，“悼”“犹”平仄移位）

同穴窈冥何所望，（“同”、“窈”平仄移位）

他生缘会更难期。（“他”、“缘”平仄移位）

唯将终夜长开眼，（“唯”、“终”平仄移位）

报答平生未展眉。

以上各句的移位补救都是同句一三移位补救的例子。但是“潘岳悼亡犹费词”一句中的“悼”是仄声，它既可以与第一字平声“潘”互相移位补救，又可以与第五字平声“犹”互相移位补救。把“悼”两次移位后，这句的平仄就恢复到了原来的“仄仄平平仄仄平”，这也正说明了“一三五不稳”的道理是对的还有一种第五字与第六字互相移位的规律，不仅继续证明着“一三五不稳”，而且还说明“二四六分明”有它相对“不分明”，即也可有移动平仄位置的现实性。例如孟浩然的五律《临洞庭上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湖”、“水”平仄移位）

气吞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这首诗的第一句平仄本应是“仄仄仄平平”，由于内容的关系，改成了“仄仄平仄平”。这实际上是把第四字的“平”与第三字的“仄”移位后变成的。

    陈子昂《春夜别友人》，蒋一葵说有“病句”，不仅“长河”、“明月”似秋景，而且诗中每句的“腰眼字”即“吐、对、思、绕、隐、没、洛、在”均系仄声字——这自然是说平仄不合格。其不知道这首诗正好是一首按照“一三平仄移位补救法”和“二四平仄移位补救法”写成的一首合格拗体诗。

银烛吐青烟，金樽对绮筵。

离堂思琴瑟，别路隐山川。（“思”、“琴”平仄移位）

明月绕高树，长河没晓天。（“明”、“绕”平仄移位）

悠悠洛阳道，此会在何年。（“洛”、“阳”平仄移位）

    将“明月绕高树”（平仄仄平仄）一句按照一三平仄移位补救后则变成“仄仄平平仄”；再将“离堂思琴瑟”（平平仄平仄）和“悠悠洛阳道”（平平仄平仄）按“三四平仄移位补救”后则可变成“平平平仄仄”这都是标准的律句，算不得“病句”。——由此可推出“平平仄仄平”可变成“平仄仄平平”，而“仄仄平平仄”亦可变成“平仄仄平仄”。这都是一三平仄移位或三四平仄移位补救的结果。

    总之，我们在阅读前人的诗词的时候，多研究，多分析，就一定能够很好的理解和体会其中的拗救关系，而不轻言是“病句”、“失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