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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hing is impossible

 久违的奇迹

《体育画报》记者 张强

起死回生，这是国足并不擅长的方式。但是，这次却真的实现了。这个结果，不仅是国足的自我救赎，某种意义上也是中国足球的重生。

对于中国足球来说，多年以来在“想到”和“得到”之间，一直横亘着一条“做到”的巨大鸿沟。无数次“打平就出线”的魔咒，像梦魇般笼罩着中国足球。而如今，竟然连这样的“恩赐”都无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一切只能听天由命。

在经历了2001年后连续三届世预赛无缘最后阶段的比赛，以及2014年亚洲杯预选赛奇迹般地被动生还之后，几乎不再有人相信所谓的“奇迹”会再次降临到在世预赛第二阶段40强赛中已经濒临死亡的国足头上。在与卡塔尔最后一战之前，所有人的寄望不过是“做到自己该做的”（战胜卡塔尔），至于最后能否晋级12强赛，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然而，来自苍天的一记重吻，竟然落在了如许鸿毛上。

时隔15年之后，中国男足再次晋级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最后阶段的12强赛。

天助自助者

陕西省体育场，又叫朱雀体育场。朱雀源自中国古代传说中的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朱雀是一种长得像凤凰的红色神鸟，可以浴火重生。最后两场小组赛连续身披红色战袍的国足，就像朱雀一样，在最后的中卡之战中爆发，赢球出线，起死回生。朱雀体育场也在一种悲情的宣泄中，成了国足的福地。真是难以言说的一种巧合。

当体育场内再次响起嘹亮的国歌声时，比赛不是即将开始，而是进入到伤停补时的最后三分钟。2比0的比分，让现场46718名球迷再也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自发高唱国歌，虽然彼时国足能否成功出线还要看伊朗与阿曼这场比赛的结果，但事实上，伊朗大比分输给阿曼的可能性在理论上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中卡之战之前，国足的出线形势复杂且艰难。最后一轮：约旦客场不赢澳大利亚；阿曼客场不大比分赢伊朗；朝鲜客场不赢菲律宾；阿联酋主场不赢沙特；伊拉克主场不赢越南。以上五种情况，若实现了三种，国足只要赢下卡塔尔就能晋级12强赛。客观地说，前两种情况基本不难实现，而后两种情况又很难实现。国足想要最后出线，除了战胜卡塔尔之外，唯一的变数就在于朝鲜与菲律宾的这场比赛。国足在赛前成功将中卡之战的比赛时间改到晚上八点一刻，比朝鲜与菲律宾的比赛晚开球十五分钟，其目的不言自明。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中卡之战之前，澳大利亚不负众望，5比1轻松击败约旦。国足带着一场“胜利的消息”进入到了与卡塔尔的比赛之中。

 

不得不说，卡塔尔也确实在”帮”中国队。本场比赛，卡塔尔并非全部主力来华，其中部分主力在上一场与香港队的比赛中主动洗牌，一方面可以让卡塔尔以最强阵容投入到12强赛，另一方面客观上也帮助了中国，而在来中国的球员中，卡塔尔也选择让替补出战，主教练卡雷尼奥打定主意要用与中国队的比赛来磨合阵容，考察年轻队员和几名新归化而来的球员。但卡塔尔的替补球员在比赛中并没有完全懈怠，虽然他们在进攻端似乎没有太大的欲望，但在防守端的表现却非常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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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博文终于在国家队迎来了爆发，进球后忘情地嘶吼也将此前外界对他的种种质疑全部化解。“可以说这是我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个进球。”赛后在接受采访时黄博文依旧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对于他这一代中国球员来说，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征战世预赛的机会。

虽然是生死战，但对数万名现场球迷来说，这注定是一场无法全神贯注的比赛。远在万里之外的菲律宾，两队的每一次进攻与射门都牵动着我们的神经，菲律宾的顽强似乎也缓解了现场球迷对中国队上半场差强人意表现的焦虑。菲律宾领先，一阵欢呼；朝鲜扳平，一阵叹息；朝鲜反超，记者席一片沉默——如果菲律宾不能阻击朝鲜，指望沙特击败阿联酋，或者越南不输给伊拉克，显然更是一厢情愿的事情。当菲律宾以1比2的比分开始下半场，同时国足以0比0的比分结束上半场时，一种似曾相识的忐忑再次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奇迹最终发生，在下半场53分钟到56分钟，中国队掀起了一波进攻高潮，在李学鹏和于大宝连续错失两次近在咫尺的得分机会后，黄博文在禁区外迎球怒射，1比0！随后不久，菲律宾队也在进攻中扳平了比分，并在最后时刻再入一球反败为胜。此时，中卡之战也进入到最后阶段，中国队并没有因为一球领先而习惯性地畏首畏尾想赢怕输，而是按部就班地将比赛掌控在自己的节奏中。第88分钟，蒿俊闵前场左侧秒传至禁区内的武磊，后者一蹴而就，2比0！在全场一片沸腾中，时间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沈阳五里河。

变阵迎生机

成王败寇，亘古不变。高洪波在40强赛最后两场小组赛之前临危受命，最终带领国足奇迹出线。纵然与“全亚洲的帮助”分不开，但他对于国足内部的梳理和知人善用，也是创造奇迹的必要条件。

 

中卡之战的当天下午，当武磊在酒店房间接到高洪波的电话时，他也许不会想到这将改变他的命运。电话中，武磊被告知将在晚上的比赛中顶替杨旭出任前锋。而在此之前的训练中，武磊一直被分在替补一组，种种迹象表明，在国家队多场比赛中迟迟无法取得进球的武磊，将无缘出现在中卡之战的首发阵容中。“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替补出场的准备。”武磊在赛后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

 

这并不是高洪波在这场比赛中的唯一变阵，与上一场对阵马尔代夫的首发相比，黄博文和张稀哲顶替了已经伤愈的于海和吴曦，同时还安排了李学鹏出任边前卫。据赛前一天得到的消息，高洪波为了钳制卡塔尔最有威胁的球员——左后卫哈桑，让李学鹏出任右边前卫，与赵明剑一起承担国足右路的功防。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比赛当天下午，卡塔尔在规定时间提前了近两个小时递交了首发名单，哈桑并不在首发阵容之中。虽然在赛后采访中，高洪波称对这一情况并不知情。但通过国足的首发名单和场上阵型，不难发现高洪波对此还是进行了针对性的调整。虽然首发名单没有变化，但场上位置和阵型还是显示了高洪波的应变能力。原计划国足阵型依旧是4-2-3-1，不同的是，武磊顶替杨旭突前，李学鹏出现在右路，姜宁换到左路，强调攻守平衡，先确保不失球。在发现哈桑替补之后，高洪波将李学鹏与姜宁互换两边，看似微调，却暗藏玄机。在经过开场的试探后，国足的阵型看似是4-2-3-1，实则为3-5-2，姜宁在右路频繁内收，中路的张稀哲不断向前，赵明剑也更多地出现在右前卫的位置上参与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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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比0领先之后，无论球员还是球迷，都承受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忐忑。直到比赛的第88分钟，武磊再次将球送入卡塔尔的大门，锁定了胜局，也彻底打开了12强赛的大门。“进球之后，对我、对国家队来说，压力完全释放了。”武磊赛后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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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方以替补出战的情况下，没有贸然派上更多进攻球员正是高洪波的高明之处，同时也体现出了他对球员的心理有着很好的把控。蒿俊闵、黄博文和张稀哲，都是佩兰时期不受重用的球员，但实际上，他们也是目前国内控球能力最强的中场球员，想要在国家队证明自己，成为他们的普遍心态。

 

在本届国家队中，恒大两名国脚冯潇霆和李学鹏，此前因为落选佩兰的亚洲杯阵容被罚款20万，但高洪波给了他们充分的信任，冯潇霆更是被委以队长的重任，李学鹏虽然在两场比赛中进攻端表现平平，但高洪波仍坚持让他首发打满了全场。这种用人不疑，换来的注定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比赛态度。

 

还有姜宁和赵明剑，他们从没有获得过前任国足主帅佩兰的青睐，赵明剑更是第一次入选国家队，但他们在与马尔代夫比赛中为国足带来的变化和进球，有目共睹。在与马尔代夫赛前的球员通道里，等待出场的姜宁和赵明剑为了谁走在球队最后一位而相互“争夺”。通常，走在球队最后一位出场的球员都是球队中最酷最自信最不可或缺的“灵魂人物”。踢过球的人都应该对此深有体会。最终，姜宁最后一个走进球场。事实证明，就那场比赛而言，那确实是属于他的位置。

 

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有任航的表现，比赛开始后，他表现出了极强的进攻欲望。虽然身为后卫，却更多地出现在进攻中，让人想起了1997年十强赛最后一场国足对阵沙特时依旧拼命进攻的徐弘。彼时由于国家队的“自以为是”，让徐弘在场上用“不赢球防守有什么用！”回敬主教练的防守要求。所幸的是，这一幕没有再次上演。

留任成定局

中卡之战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有记者向高洪波提问：“中国队进入十二强赛之后，您还会继续执教国家队吗？”面对这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高洪波说：”我也是中国足协的执委，也会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中国队的教练组还是中外结合会更好，到底由谁来带这支队伍还需要综合评估，”最后高洪波笑着说：“也只有老记者敢问这种问题。”

 

随后在国家队下榻酒店的餐厅门口，记者再次追问，“12强赛4月12日就要进行分组抽签，作为中国足协的执委，最迟会什么时候确定主帅人选？”高洪波表示，在4月底之前肯定会有最终结果。

 

事实上，在国足成功晋级12强赛后，国家队内部人士和足协工作人员都表示了对高洪波留任的支持。而中国足协这一次也让人颇感意外地在最快的时间内宣布高洪波留任，4月1日，中国足协官方宣布高洪波将继续带队征战世预赛最后阶段的12强赛。虽然这一天是愚人节，但这却不是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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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晋级12强赛后，高洪波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支持率，高达86.4%的人支持高洪波留任。这样的群众基础，是不容忽视的。事实上，高洪波被广泛认可不仅仅是因为最后时刻带领国足成功突围，他第一次执教国家队时的成绩和口碑至今仍让人印象深刻。

 

高洪波曾在赛后采访中表示：”教练员没有什么好与坏之分，我觉得还是要看教练员的技战术风格是否适合球队的风格和特点。外籍教练来中国，也有成功的经验，比如像恒大，他们的成功我们也在关注和吸取，比如他们的团队配置，包括翻译这些细节。我们希望出现在十二强赛舞台上的国家队能有外籍教练员，如果外籍教练员唱主角的话，我希望他能给中方的教练给予一定的信任，毕竟中方教练对中国球员的性格，技术特点和包括状态的把控上都能给外籍教练一些很好的建议，而在技战术的认识和组织上，外籍教练则有自己的优势。”

 

接下来的问题，就只剩教练组会如何配置。国足目前的教练组显然过于薄弱，聘请优秀的外籍助理教练势在必行，所以，未来国家队的配置基本确定是中外结合，只是这一次外籍教练唱的不是主角，而是配角。

 

不出意外，高洪波首次执教国家队时的两位搭档傅博和区楚良也将会继续留任。高洪波曾说：“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合作了很多年，有时候我们会说，在国家队我们每个人都是助理教练，也都是主教练。”高洪波在首次执教国家队后期还聘请了阿里肖和另外一名外籍教练，其中高洪波和阿里肖的合作极为愉快，此前双方就有过密切的合作，随后阿里肖又跟随高洪波执教了贵州人和以及江苏舜天。

 

从长远来看，科研与康复等技术手段的保障在未来国家队将占据更加重要的作用。此次40强赛最后两场小组赛，国足也特意将此前一直效力于女足以魏宏文博士为首的运动科研团队借调过来。高洪波也曾说过他在国足“科学化”之路上的想法：“现在，教练组也在关注球员的数据，并且关注了他们进入职业生涯以来的所有数据，在这个过程中，国家队的团队会把球员在过国家队的各项数据及时反馈给俱乐部，以便俱乐部了解和追踪球员在国家队的情况，同时，中国足协也希望俱乐部能够把球员在俱乐部的情况及时反馈给国家队，足球应该更开放，更应该进行数据化分析作为参考。”当然，高洪波也表示，数据分析支持一种辅助手段，阵容的安排还要综合考虑球员的训练状态，甚至对手的防守特点和进攻特点等等。

 

展望十二强

2001年之后，国足连续三届世预赛没有进入过最后阶段的比赛。15年来中国足球肯定是落后了，但到底跟亚洲一流强队有多大差距，一直没有机会近身比较过。即将开始的12强赛将会把这种落后量化。毫无疑问，这次比较会比2001年的十强赛更具含金量和说服力。

 

按照亚足联的安排，获得参加12强赛资格的队伍同时已经获得了2019年亚洲杯决赛阶段比赛的参赛资格，12强赛比赛将与亚洲杯预选赛第三阶段比赛分开。4月12日，12强将按照国际足联最新排名进行分组抽签。12支球队根据各自排名被分成六个档，中国队目前排名亚洲第八，与阿联酋同为第四档球队。12强赛将分成两组，每组6个队，主客场双循环，同档球队不在同组。小组前两名直接出线，两个第三名之间要先打附加赛，胜者再和中北美洲的第四名打附加赛，争夺最后一个出线名额。12强赛9月1日开始第一轮，9月6日进行第2轮，10月6日、11日进行第3、4轮，11月15日进行第5轮，2017年3月23、28日进行第6、7轮，6、8、9月各进行一轮比赛，全部比赛将于2017年9月5日结束。此外，亚足联也提前确定了洲际附加赛的对阵时间：2017年10月5日、10月10日。

 

简单来说，国足距离俄罗斯世界杯还有五个对手十场比赛的距离。当然，如果中国队最后需要打附加赛，那就再加两个对手和主客场四场比赛。

 

时间看似充裕，其实也很紧张。留给国足备战12强赛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五个月，期间还有联赛要进行，这对一支尚有诸多问题需要解决的国字号球队来说，只少不多。

 

其实，对于国足而言，不管分到哪个小组，都不会是轻松和容易对付的。但是，因为国足时隔多年再次杀入了12强赛，整个球队的信心与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对阵未来每一个对手都是“拼”字当头。其实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国足拼尽全力，做到自己该做的，即便冲击世界杯再次失利，相信中国球迷也会无怨无悔地支持到底。 

 

3月30日凌晨1点多，十几名球迷仍旧等在国家队下榻的酒店的门口。此时国足队员已经休息了，而这些球迷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样的一夜，注定会留在很多中国球迷的记忆中，这是自2001年国足杀入十强赛之后，时隔15年再次进入世预赛亚洲区最后阶段的比赛。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也是一场久违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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