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东往事（26）    三舅的大学梦

     三舅是母亲的弟弟，和大舅、二舅毕业于通州的教会学校---潞河中学不同，三舅出生后不久就赶上解放，所以他是在北京的东郊上小学、中学。那时候，三舅就读的中学是北京市十七中学，是陶行知先生的弟子创办的学校，在我们那个地区属于重点中学的范畴。

三舅在十七中学是一个品学才优的学生，课余的时间他就喜好舞枪弄棒、站桩散打也是颇有些精通。当年的三舅脑海中就有一根弦儿---考大学。可人生就是游戏，到了1966年三舅该考大学的时候正赶上文革取消了大学的招生录取。错失良机的三舅只好在大队举办的扣厂当了一名车工。在厂子里三舅也是业务骨干，特别得到金厂长的欣赏，为此每年春节厂长都会亲自跑到家里给三舅及家人拜年。

三舅的大学梦一直遥遥无期，但是对知识的追求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后来人家给三舅介绍对象，女方是平谷的，还年长三舅两岁，这桩婚事能够成功的关键之一就是三舅妈曾经在文革初期是一个不知名的农业大学毕业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噱头，我估计生性清高的三舅不会那么轻易就结婚了。

三舅不是一个特别容易亲近的人，今年也应该七十岁了。偶尔遇到一起，我这个外甥女就爱挑起三舅的话题，其实这个问题也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三舅当年为什么不在78年恢复高考的时候重新考大学呢？

在我看来，三舅是老三届高中毕业生，当年学习成绩又好，78年考大学只要稍加复习就能稳操胜券。要是这样，没准三舅就是哪个大学的教授了。

一说这个话题，三舅也总是懊悔不已。当年就是觉得厂子里离不开自己，厂长待自己又好，况且两个孩子都还小，寻思着如果上大学不挣钱，家里的生活怎么办？就是这一念之差，导致自己贻误终生。

后来的三舅一直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这一代身上，为此他每天闻鸡起舞，然后把睡梦中的表哥提拉起来。督促表哥背书、背单词，自己就在院子里练武健身做陪读。正因为如此，表哥在学习上所有死记硬背的科目成绩都要比我好一些。

在三舅看来，我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孩子，缺点就是不够勤奋。那时候老师要求7：10分之前到校早读，我基本上都会控制在6：45分起床。学习不努力，靠小聪明能轻松进入班级前十名这个优秀孩子的行列就满足了，从来没有主动给自己学习上加过码。爷俩难得聚上一次，见面还得互相批判。

三舅对于我们这一代晚辈还是满意的。我们一起长大的兄妹四人（我们家和三舅家一共四个孩子）大家都是很满意的。我们当中三人都是基层单位的正职干部，另外一个特别能折腾号称“全家首富”，全村人都很羡慕我们这个家族人的成长和发展。

时至今日，三舅对于考大学的梦想还是痴心不改，只是唠叨的对象改成了孙辈的五朵金花（和我女儿前后出生的同辈姐妹共有五人，我们家称她们为“五朵金花”），其中三舅的孙女去年考的大学，今年他的外孙女和我的女儿、我另外一个表妹的女儿一起高考，三舅对她们高考的关注度比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三舅住在拆迁后的大三居里，退休后的生活安定富裕，儿子、女儿都有出息，每天在公园里练功练武，貌似是个幸福的人生。但中国有句古话叫“生不逢时”，我认为这是对三舅一生的写真。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三舅一定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碌碌无为的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