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收音机
(2017-04-14 13:37:57)看到侯福志老师的微信博文“电匣子”颇多感慨,引发共鸣。我对电匣子的记忆挥之不去,简言记之。
十里不同俗,北京的通州和天津武清虽然毗邻,称谓相似却不同,我家乡的习俗是把收音机称为“话匣子”。小小的收音机慢慢推动开关齿轮,声音变由小到大地传播开来,各个栏目都会随着音频传递过来,让我们仿佛感觉到一个陌生人在不停地和我们对话。相比“电匣子”,“话匣子”的称谓更加精准一些。正如北京俚语中也把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讲述比作“打开了话匣子”,很是形象生动呢!
收音机兴盛发达于上世纪五六七十年代,当时的功效和影响力可以堪比如今的电视+网络,在那个人民文化水平不高,信息媒介有限的社会历史时期,发挥着重要的思想宣传和政治引领作用。我身边的亲人对“话匣子”的情感,让我加深了对先人的认知,也成为我背后成长和生活环境的一个写照。
姥爷是一个北京郊区农民,成分是上中农,整体的家庭环境不错。在他身上我看不到典型农民的阶级烙印,他平生都是做一些潞河中学工友、通惠河闸口管事的“俏”活儿,我印象中他很少在农村参加生产劳动。我对姥爷的印象不好,毕竟农村都是重男轻女的,更何况我还是个外戚,但姥爷的孩子们都很优秀。大舅是部队里一名高级干部,才华横溢,二舅当年在北京广播电视器材厂的劳资科供事,心灵手巧。六十年代,二舅利用单位的废旧零件给姥爷亲手攒了一部简易收音机,这可是乡下少有的奢侈品。为了炫耀自己儿子的出息,姥爷听收音机的时候把它挂在自己大门的门框上,引得很多邻居羡慕称赞。不过姥爷这幼稚的举动却让孩子们好好数落一番。再后来,家里就置办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收音机,放在正房东屋的大墙柜上,小孩子们可是不可以随便把玩的。
姥爷家是郊区大户,奶奶却是北京土著大杂院的市井百姓。由于奶奶身体不好,病退后常年寡居,陪伴她最多的就是一只收音机和一只猫。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时间才会有我这个小孙女去她的家里小住时日,这也是她生活的慰藉。说心里话,我不爱去奶奶家,因为寂寞。在自己家里我除了有小伙伴外还可以每天晚上看电视(我家70年代末就有9寸电视机了)。父亲也想给奶奶买一台电视机,但老太太老怕自己因此就会多公摊大杂院的电费,死活不干。住在这里,每天天不黑都不让开灯,真不习惯。为了哄我高兴,奶奶每天保证我一根冰棍,还有她心爱的收音机,并把栏目主动调整到“小喇叭”节目:开始总是---嗒嘀嗒~小喇叭开始广播啦!结尾必是---小朋友再见!
后来大一些我就会和奶奶一起听《岳飞传》痛恨死了金兀术,还有《隋唐演义》等。也正是在这里我认识了刘兰芳和连阔如等艺术名家。后来没想到还能和老艺术家结缘,表妹因公赴台任务之一就是要照顾好刘兰芳老师,刘老师特意回送她一顶天蓝色草帽,这顶帽子还在女儿头部意外伤后成为了保护伤口的重要道具了。
父亲的一生比较坎坷,年轻的时候为了全家人的生计我们从市中心搬到了郊区,他每天都要自行车往返五十多公里上下班,就是这样还每天给我们带好吃的零食,让我们成为小朋友中最令人羡慕的孩子。一个曾经的公子哥落户郊区的优势就是引领时尚,电视、冰箱、汽车我家都是第一批有的,大家都认为父亲是“神”一样存在的人,其实他就是沾了工作便利的光,因为是物资局的官员。童年的生活虽然都很清贫,但父亲每到周日一早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音机,沏上一壶茶,侍弄花草。我家的小院里茶香、花香和着烟草的氤氲,伴随着字正腔圆的西皮二黄就是我童年的写真。这种幸福真是短暂的,美妙的,让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沉浸在旧梦里。正是这部小小的收音机,让我这个看似还时尚潮流的女人居然明辨谭派的铜锤花脸,和马派的老生唱腔。尤其记得父亲总爱随着收音机唱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知道这是在说我,因为和城里的同年龄的女孩子们比起来,我小得时候更能够为父母分忧。时至今日,如果还有一位如父亲般的长者称呼我一声“丫头”我都难掩心中的激动和眼中的热泪。
岁月更迭,时过境迁。曾经的收音机逐渐被收录机、随身听等一系列电子产品取代,广播时代的辉煌已成过去,但我依旧喜欢它们。尤其是喜欢开车的时候与它为伴,就像一首歌唱的那样“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