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四:后记
妈妈从二院出院以后,不吵闹了,但木讷了许多,更呆了。
2021年8月,我和妹妹带着妈妈到重庆新桥医院求医。我们的目的是想解决妈妈脑壳里的积液问题,看能不能治疗,也看是不是积液引起的老年痴呆。我和妹妹马不停蹄地来到新桥医院,重庆暴热,我们的心却哇凉哇凉的。
提前挂好专家号,天一亮,我们就从照母山凡尔赛小区出发了,妹妹车技好,很快到了新桥医院。我们想让妈妈做个彻底检查,看能不能有所好转。到了新桥医院,专家开了一系列的检查,我和妹妹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忙了整整一上午,各种检测结果出来,专家告诉我们“没办法了,只能吃药控制,病情太严重了,太迟了,为什么早点不来?”我们悔不当初,可也无能为力。有个项目检测时,我和妹妹就在旁边,医生问妈妈你在哪里看病,妈妈都不知道是重庆,很简单的问题妈妈都答不出来。检查脑壳的项目排在下午五点,我和妹妹陪着妈妈坐在大厅椅子上等待,想着专家的话,望着窗外毒辣辣的阳光,我不禁泪如雨下。我的妈妈啊!我操劳一生的妈妈啊!我勤劳善良的妈妈啊!就只能这样任其老年痴呆发展下去,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妈妈走向时间的深渊,像当年弟弟走向深渊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妈妈慢慢地把我们忘记。她爱过的女儿,她用青春和生命爱过的女儿,她都不认识了。怕妹妹看到自己的眼泪,我走到玻璃窗边,泪流满面。我在心底呐喊:“妈妈啊!你走慢点吧!我是你的女儿,只要你活着,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介意。”
我们等了整整一下午,才轮到妈妈做脑部检查。我在外面等,妹妹陪妈妈进去检查,过了几分钟就出来了,原因是妈妈不配合,老是动,无法检查,妈妈听不懂医生和妹妹的话,一直动一直动,没办法只好放弃。我们找到医生又换了一种检查,第二天再去。第二天,我和妹妹带着妈妈又去了新桥医院,做另外一种头部检查,我们等了半天,结果还是因为妈妈不停地动而做不了。专家建议说实在要做只有打麻药,我和妹妹商量,麻药打多了不好,我们怀疑妈妈的老年痴呆就是和当年打麻药打多了有关。当年,妈妈在郭北“李牙科”那里安牙齿,麻药打多了,后来嘴巴麻了很久。二三十年前,我们也不懂,也没有钱,也没有意识要去正规医院看牙科。要是现在,肯定要去找李牙科。想到医生说反正只能这样了,我和妹妹放弃了打麻药再检查,怕麻药加重妈妈的病情。我们开了药,就带着妈妈回家了。那个下午,我和妹妹悲哀得无以复加,我们的妈妈,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离我们而去。
无可奈何,回到内江。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妈妈照顾好,让她开心快乐,让她多活几年。2021年10月,我们请了三孃专门照顾妈妈,每天陪她玩陪她走路,三孃把妈妈照顾得很好。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我骂我,一如既往地喜欢妹妹。我不介意。转眼到了冬天,一个寒冷的午后,天上下着雨,我的毛皮鞋坏了,我必须去买一双新皮鞋。在8号路买了新皮鞋之后,想到妈妈肯定冷,于是在旁边超市买了一个取暖器,送到三孃家里。插上取暖器,妈妈和三孃可以同时烤火,妈妈往年要长冻疮,我希望她不要再长冻疮。那天下午,妈妈好像很清醒,她笑盈盈地望着我,温柔而又宁静。从那以后,妈妈再也不骂我了。尽管她认不出我,但她还是觉得我很亲切很熟悉。
临近过年,妈妈变得狂躁不已,要打人。打三孃、打张芳、打妹妹、打爸爸、打大双小双丝妹……非常感谢三孃和张芳,帮我们照顾妈妈,除了她们,可能没人愿意了。尤其是三孃,妈妈经常打她,她都毫无怨言地继续照顾妈妈。我们全家都应该善待三孃和张芳,永远感谢她们。没办法,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我们准备再次送妈妈去二院住院,准备第二天一早就送去。傍晚妹妹找王武开了狂躁症的药,妈妈吃了居然安静了,不打人了。就没去住院了,奇怪哈,新桥医院的专家开的药,贵还不管用,当然不怪专家,可能是病情的原因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医生开的药却管用,经济又实惠。从那开始,我们就一直喂妈妈王武开的药。春节期间,三孃带着妈妈一直住在她家里,加上邱叔叔的照顾,妈妈的身体奇迹般地长好了,不吵不闹了,不吃安眠药也能睡觉了……我们开心不已,非常非常感谢三孃和张芳的陪伴,非常非常感谢三孃,感谢邱叔叔,尤其感谢三孃长期的陪伴和操劳。
现在,妈妈长胖了,没以前狂躁,谢天谢地。我希望妈妈好好地活着,多活几年。我的愿望简单而朴实,我希望上苍给我时间和机会,让我好好爱她,让我好好陪伴她,让我好好报答她的养育深恩。让她的晚年配得上她吃过的苦、配得上她走过的路、配得上她流过的血和泪,配得上她披荆斩棘、筚路褴褛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