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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是个慢性子女生。

每一个的动作都是慢悠悠的，以至于走在路上会让人有时光停摆的错觉，没有让人觉得穿越回旧时空，已经非常欣慰了,赵磊就是这样说我的。

但我家的钟常年比北京时间快十分钟，那是我老妈特意拨快的。

而我老妈不管刮风下雨，每天早上都得保持旺盛的精力，在用咆哮般效怒吼把我从被子里揪起床。那时，我总算睡眼蒙眬地坐了起来问：“又地震啦。”

“震你的头啊。”随后老妈还得保持更旺盛的战斗力提高分贝不断催促我，洗脸刷牙梳头换衣服收拾书包，一整套流程下来，早餐又来不及吃了，老妈急忙赶我出门。

而我这个常年保持慢条斯理的人，常常也会遇上看不惯我的人，尤其是赵磊这样的急性子。

但他对我却怎么也急不起来，因为急也没用，他只能认命地等在大院中央的黄角树下，眼巴巴看着我慢吞吞地下楼，再眼巴巴看着我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

然后老妈激扬的声音必定在高空传来：“小石头。我家思雨就交给你啦，路上走快点。”

“好的！阿姨放心！”赵磊笑得很勉强，作为一个男生，他讨厌别人叫他小石头，在学校，他总是逼同学们称呼他为“赵磊，或者磊哥。”

他也最讨厌我叫他“小石头。”我叫他是总是用俯视的眼光看他，因为他比我矮半个头。

那年，我十三岁，穿大一号的校服，留着厚重的刘海，总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每天跟在赵磊屁股后面去上学。

而那时候的赵磊已经是十六岁了，开始在意衣服鞋子的搭配，他会对路过的漂亮女孩吹口哨，可是没有女孩会生气，她们只是慌乱地红了脸，好看的男孩也是有特权的。

我们在同一所中学，只是我是初中部，他在高中部，因为父母之命，他不得不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去学校，一路上他走得心急如焚，而我依旧拖拖拉拉，天上飞过一只乌鸦也会抬起头看上半天发表一番见解才离开。

而街角转弯处的玛丽面包店更是我必去的地方，这家面包店总是人满为患，在我左手肉松右手椰蓉难以抉择的时候，赵磊就站在柜台帮我排队。

付账出来后，我忙着吃面包，赵磊忙着向漂亮女孩吹口哨，我们一路无话地走到校门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刚转身赵磊又叫住我，我回头：“干吗？”他看着我一副憋笑憋表情，伸手示意我把嘴边的面包屑擦掉：“你老是这样，吃相这么难看，哪像个女孩啊。”

“什么？”我茫然地问。

“你嘴角留下这么多面包屑，是怕一会上课肚子饿吗？”

我用袖子随便乱擦了几下，“怎么啦，看不惯别看。”

 “放心吧，小朋友，把你弄丢了我怎么回去交差，还有，放学别乱跑，门口等我。”

他笑出了声，看看表，转身飞快地跑向教学楼，背影隐没在人群和早晨金色的光芒里。

我看着赵磊跑远，任由很多人狂奔着擦过我的肩膀，然后不慌不忙地踏着上课的铃声上楼，我就是这样一个死不悔改的慢性子。

2

童年时的我，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偶尔也会搬着凳子晒着太阳玩高智商的游戏——搭积木。

赵磊在看过我慢悠悠地搭了一下午，结果只搭了一个正方形后，托着下巴断言我是八岁的智商，十八岁的身体。

他说完，撩起袖子在一分钟内帮我搭完一座城堡，五彩的积木在他手心里呈现出恢弘的模样，他以为我会雀跃，但是慢性子的人永远姿态高贵，我看了城堡良久，然后悠悠地吐出三个字：“还不错。”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的慢性子处之泰然的就是赵磊吧？在他和小伙伴玩的时候，我就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大声喊着：“我也要玩！”

那会儿，赵磊不嫌我是小尾巴，他耐心地教我，然后带我一起玩男孩子的游戏，因为我的笨拙和举世闻名的慢动作，他不得不主动和我一组，得奋力拼杀才能拉回团队平均分。

而大我三岁的赵磊是我们小区里最顽皮的男孩，经常被他爸爸追着打，可是偏偏喜欢在我面前扮大人，据说在我三岁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蹲在我面前拿棉花糖逗我：“叫我哥哥，我就给你糖吃。”

我用小孩的狡猾故意叫得含糊不清，我叫他“多多”，他就心满意足地把糖给我。

有时候，赵磊也会被我拖后腿拖得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就会一把拿过我的书包，然后一只手拎包，一只手拎我大步跑起来。

其实他在意的不是迟到，而是教室里新转来的漂亮女孩。我却被连累得气喘吁吁，大喊：“慢点慢点……”

有几次我甩开他的手，反正我又不在意迟到这回事，但转眼就发现我的书包还在他手里，我不得不又追上去，我在意的其实也不是书包，而是书包里那本日记本。

我跟在赵磊身后从明媚的夏日阳光一直跑过冬季浓雾弥漫的早晨，从无知的小毛孩跑过青涩的少年时光，我的校服渐渐合身，步伐越来越大，头发长长了一些，身高也开始超过他了。

3

在我们学校里，赵磊有点小小的名气。

他个子虽然不高，但长得跟金娃似的，作看过老版《红楼梦》吧？他就像里面的贾宝玉，而且他的成绩还很棒，还有，他痞子气十足，这对青春期的女孩子来说是一记必杀技。

赵磊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可他自己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那时，电一部电影叫《阿虎》，刘德华寅的，蓄着胡子，气质沧桑，赵磊也模仿着蓄胡子，无奈他荷尔蒙不足，半个月时间只能勉强长出了一小撮，还是稀拉拉的绒毛。

当他扮酷反扣着运动帽大摇大摆走进我教室时，活脱脱一幅鬼子进村，每每此时我真的很难按捺住想要揍他那张脸的冲动。

“食堂的饭都要卖光了，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来势汹汹。

“还不饿……不想吃……”我捂着咕噜叫的肚子强撑着。

“不吃也得吃，给你买好了！”一盒饭砸在我面前，散发着红烧牛肉的香气，我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撒谎，“哦对了……我们班有班会……放学你先回家吧。”

“前天补习昨天大扫除今天又是班会……”赵磊嘀咕着，最后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放学我就跟她先走了。”

我震惊了，用这个连我都不愿意与他同路回家的丢人造型，竟然身后站着个笑吟吟的漂亮女生。

无限八卦的我拉住了他的袖子，俯视地望着他说：“我才想起来，班会已经取消了。”

我这样迫切的模样赵磊肯定是第一次看到，他埋下头愣了半天，然后点点头：“好吧，你动作快点，我们等你一起。”

我对他身后的漂亮女生充满了好奇，跟她比起来，我这相貌平平的小女生实在不具备威慑力。

因此当我毫不避讳地用手搭在赵磊肩上时，漂亮女生笑得善解人意：“这就是你说的邻家小妹妹思雨吗？”

她走到我身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你好，我叫佘露露，跟你磊哥一个班的。”

她甚至一点都不介意我参与他们的约会，来到一家加啡店后，非常照顾地让我先点喜欢吃的东西，我也识趣，除了在吃东西时无可避免发出的声响外，我一直沉默不打扰他们。

偶尔赵磊找不到话题就会调转话锋来调侃我，他谈笑着，鼻尖却有细细的汗珠，在佘露露面前他竟是这样紧张。

那时候的赵磊已经是高二下学期了，学习那么紧，他还忙里偷闲地去谈情说爱。

为了掩护他和佘露露的约会，不得不带上我这只电灯泡。

他们每天放学准点等在校门口，看着我慢腾腾地走过去，目光慈祥得像一对接女儿放学的父母。他们给我买一些零食，我一路安静地吃着，有时候会故意走得离他们老远，让他们说悄悄话。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每次回家晚了以后，我必须得主动向赵磊的妈妈道歉，我说阿姨对不起，因为我被老师留下来补习了。

我每天都会找千奇百怪的理由，然后逐渐变成了大人眼里贪玩又愚笨的小孩。

其实我哪里有那么伟大，我只不过是想让赵磊多一些时间在一起。

但后来，我发现自己也慢慢地喜欢上了赵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