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年近四十
(2024-04-06 21: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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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写字的王一郎 |
这是我三十九岁的最后几天，转眼，我将年满四十。
时间过去是如此之快，转头看四十年，像是须臾，不过片刻。
四十年中起伏，发生很多事情，那些事情，还未发生时显得遥远艰难，但是站在三十九岁的边缘回首，往事如烟
，只觉得人生是一场轻描淡写。
我从一无所有走来，年轻时，身无分文，唯一有的，是心中一套完整的哲学观。
比如说，做事。
若要成一件事，欲望便须大于恐惧。
成功的欲念，自然人人都有。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比“想要成就”更简单的事了。
但推开眼前的窄门，看到难行的路，大多也就退缩了。注视着那些坚硬的荆棘，他更想的，就变成避开这条路了
。你此时要是推他的后背，他就会惊叫，强行把他往成功上推，他更会不顾一切地挣扎了。
说穿了，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真的相信，自己会有什么成就。
真的相信的人，是会赤足踏进那荆棘里去的。
我之所以和人难相处，是因为在我的哲学中，人除了这一条外，没有其他优点。
我从小饱受批评。
从来不以为意。
读小学也好，初中也好，只要可以选择不参加的集体活动，我从来不参加。
我记得老师批评过我，问我为什么这样“没有集体意识？”
我的回答是：“因为个体有选择，而集体无意识”。
刚进高中，新的班主任又批评我，对人漠然，不和人来往，看不见大家有各自的优点。
让我在班会课上，当众反省一下。
我还记得班会课上我的同学们幸灾乐祸的样子，和我检讨时他们渐渐安静的眼神：
“老师好，同学们好。诸君，世上有一条道理，无须你看见和承认——
真理自在那里，察觉它便是优点，远离则是蒙昧。
宇宙虽大，花样百出，但除此外，再无其他优劣。
至于人的各自优点，不过一组奇形怪状的借口，用来遮掩种种缺乏智慧的人，距离真理各自不同的遥远罢了。
人们乐于接受这些借口，不是因为这些借口本身合理，而是因为人们本身急切地需要他们。
因为恰恰是愚昧的人，更难直面自己的愚昧。
而需要优点。
飞蛾投火，而黑沉的大众，却攀附低暗处的许多借口，庆幸自己带着那么多优点，活着。
虽然光明之外，所谓自处的优点，不过种种幻动的虚影罢了。
所以诸君，我愿意大家看不见我任何的优点，不介意你们把我当做一个蒙昧的人。
我不过是与你们擦肩而过的飞蛾，不要在意我造成的一点小烦恼。
我们会有各自的人生，我对你们，以及你们对我来说，都转瞬即逝。
好在世上安于低暗的人，其数之众，优点之多，足以令你们欣慰了。”
我的人生尽属于我，与他人无关。
我是谁，是由大众的赞成来支持，由大众的反对来界限，还是由我自己来决定？
这是一个终级的问题。
大众本身，不会诚实地回答。因为大众总是挑选会被赞成的回答，避开会被反对的回答，并不关心问题本身。
内心的光明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别人的评价才要紧。
大众不但顺从影响，而且渴望被影响。
本质上，如果是没有种籽的果实，就没有内在生发的力量。
既是真空，就渴望被充满。
他们真正的自我，被丢在遗忘的角落里，连同自己在内，无人理会。
其实人们评价别人，评价的本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对他们的利害罢了。
他能带来利益，他们就正面评价，如果带来损害和挑战，就批评和压制。
如果不带来利益也不带来损害，他们就无视这个人，无论死活。
大众总是在心灵的层面，深刻地遗弃自我，又在肤浅的世俗层面，尽可能地自私。
而且要掩饰这种自私，让它看上去，像一个优点，甚至像关心他人。
记得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去看楼盘，银行里一个年长我两三岁，尤喜欢在我面前，表现他的擅长稳重的山东同
事，和我聊了好半天，从各个角度在认证我买房的不可能，他结尾的时候问，有没有说服我，我对他说 ——
“你虽然是对着我说的，但你眼里所有真切的犹豫，透露出你想说服的，其实是你自己啊。”
“是我的追寻令你不安，所以你想停止我的追寻，从而停止你自己的不安啊。”
“为了停止你自己的不安，你不惜停止我的追寻。”
“如果被你说服，我岂不是一个傻逼吗？”
看起来，我的人生，随我的心意和痛快。
那分不清自主和自私的人，当然批评我。
但是我正可以远离这些要求我无私地奉献自己的人，这是一件好事。
避开那些要求你先奉献的人，犹如避开烈火。
年近四十回首，我从有自我意识开始，就贯彻了自己的哲学。
近四十年的人生里，这哲学没变化过。
无论是一贫如洗，口袋里只有两块钱，还是财务自由—— 买的股票每年的分红就足够生活。
我的哲学本身并没什么变化。
我不依赖主业的收入，但依然每天工作很久，全身心地投入。
是因为我愿意，我选择，我喜欢，越来越喜欢。
太太问我，男人四十，也算是一个里程碑，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我说，四十岁，是一个里程碑，也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有礼物当然好，不过我不在乎那是什么，因为人这一辈子
，最好的礼物，并不能靠赠送获得，而我有幸拥有，那就是——
回首四十年来人生，我没有一件后悔的事。
我四十年来，
Be only nature.
Stay no more than myself.
老婆，人的一生里，很难要求比这个更美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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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公众号《写字的王一郎》，2020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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