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普通青年的自我奖励
(2023-10-07 15:04:36)| 分类： 写字的王一郎 |
我这个周末，发烧到39度左右，我随身带了布洛芬缓释胶囊，站在讲台上完成了20小时报授课，内容充实，节奏
紧凑。最困难的时候是周日上午，嗓音很嘶哑，中午的时候，渐渐好转。
知道这件事的人，奇怪我为什么坚持，这引起了我的思考，因为我意识到我并没去想”为什么要坚持 “这个问题
。
放弃的人，往往是从提出这个问题而开始放弃的。
我写过一篇《坚持就快失败》，指出人的本性就是避开痛苦。
所以一旦你专注在这件事情带来的痛苦上，你就快要放弃了。我很早就发现，在上课的时候，越是专注于我的课
程本身，我受到的其他痛苦就越少。病痛是确实的感受，但是你赋予它们的注意力是另一个影响感受的权重。你
越是去注意它们，痛苦就越鲜明。
在这里请允许我岔开一笔，先谈谈坚持的价值，因为坚持的价值惊人。
我在新东方做新老师的时候，观察到一个规律：课量最大，获得最多的，不一定是授课最好的老师，而是授课最
稳定的老师。质量稳定，而且从来不迟到，从来不请假，从来不让管理者意外的老师，会得到最密集，最重要和
最持久的课表。所以我在新东方的早期策略非常明显——绝不迟到或请假，并且授课质量达到最优。结果超出我
的意料，我原无不过希望一份好的现金流，但新东方很快给我教学总监的管理职位，让我在财务和职务上大幅提
高。
村上春树的特点也是坚持，风雨无阻地每天四点起床写作，无论状态如何，灵感有无，雷打不动地坚持写上几千
字，然后游泳看书，九点上床睡觉。
稳定的预期价值千金，时好时坏则令人难以下注。
我希望我的普通青年懂得这一点——你不需要超一流的优秀，你只需要产生中等的正面价值，然后在这方面保持
超一流的稳定就可以了。
然而，就像发烧时坚持上课一样，保持超一流的稳定，需要超出普通人的毅力。
那么这毅力从何而来？
我的诀窍是——重点绝不是找个忍受痛苦的办法，而是给自己设立完成之后的奖赏，且把注意力集中在奖赏上。
就我自己来说，我在女儿出生之后，自律了很多，工作强度也大了很多，但我却更能胜任。是因为女儿构成了我
持续的奖赏系统。她喜欢我，喜欢我的陪伴，喜欢对我嘟囔在她的世界里很重要的事，认真地听，积极地反馈。
这让她高兴，于是她用小手拉着我的手指，愈加开心地咿咿呀呀说个不停，她的快乐就成了我的奖赏。于是任何
事，不管多么危险艰难，只要能对她有利，我就去做，因为我的大脑追逐奖赏。
要知道——大脑追逐奖励的倾向，甚至胜过它逃避痛苦和恐惧。
想象一下儿科医生那里鼓励孩子打针用的彩色贴纸，和背着父母和老师偷偷早恋时女孩子的轻吻。这些简单的奖
赏，激发了孩子面对针头和早恋学生面对非议的勇气。痛苦或恐惧，都被奖励义无所顾地模糊了。
但是大多数人依赖于外部奖励而不是自我奖赏。
小时候的奖励由别人指定，通常不会出圈儿，但大了之后决定奖赏是什么，就容易犯大错。更不利的是，社会上
专门为普通青年提供了很容易得到的，而且有毒性的错误奖励，沉迷进去，一生就基本没有其他机会了。大脑起
码还会抵抗一会儿痛苦，但是它对奖赏太脆弱了，没有抵抗力。它从不在乎奖励的实际意义，只会产生巨大的满
足感和进一步对这奖励的需求。所以当你在盯着一个破手机获得一场游戏胜利，或者在吗啡里获得平静，这对你
的未来并无积极意义，但是产生了同等的奖励刺激，让你满足并专心于此，不再追寻其他。必须指出决心追寻怎
样的奖赏，是人生的决定性瞬间；追寻良性的奖励会产生伟大的坚持，而沉溺于错误的奖励是毁灭性的。
所有上瘾性产品的原理，都是大脑奖励系统的结果。而我们知道，烟卷，可乐，咖啡，酒精，任何合法上瘾性产
品都是极大的商业性成功，而违法的更不用说，严刑峻法都难禁绝。奖励的力量能克服最大的恐惧。所以我们的
幸福的关键是寻找到良性的奖励，而毁灭的根源是沉溺于错误的奖励。我很少一句话写两遍，除非它如此重要。
我的奖励根源是自我认同。
简单来说，就是当我发着高烧却接连上出两天的好课，我就觉得自己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这件事关键在于：
我很小的时候就决定当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对我很重要；而做个麻木不仁的懦夫，是我不能接受的。
我在北京读大学时，严寒的雪场上，两个小腿肌肉都撕裂，却送出一个精妙的助攻，喷了封闭继续上场，又在盘
带突破时被严重犯规，在痛苦中翻滚后，自己站起来打入那个至关重要的直接任意球，帮助队伍在加时赛中立刻
获胜。全场喊着我的名字，我向天空伸出双手，肾上腺激素澎湃地屏蔽了受伤的痛苦。虽然事后在床上躺了一周
才能拄着拐下地，但那种超级英雄的感觉对我影响深远。
当你追逐更高的自我认同的时候，为人生没有追求，很无聊的人所准备的简单奖励就不能满足你。当然，我会用
小的简单的奖励填充漫长的追逐。比如题图中的这个茶叶罐。茶叶的滋味我不太喜欢，就倒掉了，因为我要的是
这个漂亮的罐子。洗净干燥后，这就成了我的坚果罐，我忙起来的时候经常用无糖酸奶加坚果充当一餐，我从这
罐子里取坚果吃的时候，就感受一种美带来的快乐。
如果升级，就是买个欧洲的古瓷茶叶罐装坚果和饼干，用骨瓷老茶具和太太豆豆来一场慢悠悠的下午茶——不要
小看这样一点点的升级，这是鼓舞人追求勤劳致富的良性奖赏。
我知道有人喜欢把这样的奖赏一棒子打灭，指责我太物质。这样的人常常终生贫穷而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
们的大脑拒绝物质的奖赏，好解释自己物质上的失败，从而心安理得地停留在贫困中，渐渐以安于贫困和仇视财
富作为自己的奖赏。
我很喜欢德国的百利金钢笔，买了三支，灌了黑蓝红三色的Noodler's牌子的墨水，用国誉公司的东京大学系列
纸品写教案，金银双色的笔尖在优质的纸张上发出特有的沙沙声，墨水干燥时发出各自的气味。
这样一来，原本艰苦的长时间写教案，本身就变成了一种快乐，一种奖励。
这让我非常喜欢手工写教案，结果就是为了课程沉淀了厚实的基础。备课累了的时候，就一张枪炮与玫瑰的早期
专辑，在Axl
Rose特有高亢的透彻的愤怒中手冲一杯好咖啡。一个季度的讲义全部完成的时候，我会点一根罗
密欧与朱丽叶牌的雪茄，倒一点威士忌庆祝，不间断的自我奖励和备课的义式感让我沉迷备课，备课上瘾，备课
根本停不下来。一个十五年来，备课根本停不下来的人，和一个看别人教案都忍不住打游戏的人，未来怎么可能
会一样呢。一个想攒一套欧洲骨瓷茶具送给太太做她的新年礼物的丈夫，和一个因为妻子买了一件稍贵的衣服就
声色俱厉的男人，家庭的幸福感，面对工作的挑战时的勇气，怎么可能一样呢？哦，顺便说一句：不要嫁错人。
诀窍之一，是观察这个男人的奖赏是什么，他真心地追求什么。女人选择一个男人，我可以说，一小半是选择他
的如今，一大半是选择他的野心。真正的男人都是猎人，女人如果爱他，应该先了解他所追逐的奖赏。
顶着发烧上课，给我一种小男孩幼稚的逞能快乐，而且完成好课之后，就有小男孩逞能成功的兴奋。越幼稚的快
乐，越是真实的快乐。千万别低估幼稚的力量，幼稚比世故更接近心灵，更本能，更真实，更强大，更不可阻挡
。与保有这样幼稚的赏金猎人式的男人相比，炫耀“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的平庸的成年人，他可能死于高
钠饮食造成的脑卒中。
所以，不管我亲爱的普通青年读者们你们在忙什么，为什么设立一些长短结合的甚至是幼稚的奖赏吧，专注于追
寻你的奖励而不是忍受你的痛苦，你就能走得更长远——一个普通青年追免子的时候，心里想的是烤兔子腿还是
脚底的水泡，结果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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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写字的王一郎》公众号，2021年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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