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不抽烟也不喝酒，平日街坊里老头老太太们自家门口打牌打麻将，他也只是围在一旁看看，从来不上桌。三缺一四缺一的时候，老头老太太们招呼他过来凑个角儿，他也总是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呢，一开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手里的钱要留给儿子将来娶媳妇的。

看见别人家的老头老太太想儿子闺女了，都时兴养宠物狗打发寂寞，李老头也跟着赶了趟时髦。李老头想着猫吃的少，狗吃的多，于是就趁着隔壁家的猫儿下崽抱了一只回来，巴掌大的一丁点儿，小心伺候着。这一来，老头老太太们的牌局更是请不动他了，光顶缺不算钱都不成，于是总被邻居们打趣一把年纪又养了只猫儿子。

这日傍晚李老头正和几个街坊聊天，突然接到儿子的电话，说着说着脸色就变了，怒气冲冲进了屋，关上门还能听见争吵声，少见的很哩。之后的几日，好管闲事的老太太们便总是故作不经意地关心询问：“怎么，跟你那宝贝儿子闹矛盾了啊？”

李老头总是撇撇嘴，故意张冠李戴着回复道：“我的猫儿子乖得很呢。”

没过几日，李老头在自家门口摆了个小摊，还主动支桌子摆椅子招呼老头老太太们过来打牌打麻将，殷勤地端茶倒水。李老头不收茶钱，可赢了钱的人总免不了请大家吃点零食点心，老头老太太们一边磕着瓜子、吃着花生，一边开始打趣李老头真是精得很。

李老头总是讪讪地回答：“也就是给猫儿子挣点口粮。”

老太太们接着问：“一只猫儿能吃得了多少？”

李老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可能吃了呢，本以为猫比狗吃得少，结果它吃的比猪还多。”

老头老太太们顿时乐开了花：“怎么？比你吃的还多么？”

李老头正色道：“我可是把它当儿子在养，进口猫粮可不便宜，比肉还贵呢！”

李老头的一句话引发了老头老太太们对物价上涨的大讨论，一发不可收拾。

寒暑易节，冬去春来，时光荏苒。老人们的日子像是从来不曾变过，每日的主题依旧是唠嗑遛弯、打牌打麻将。再热闹也不过是新年那几天，未及十五，儿孙归去，海晏河清，岁月依旧。

这日，隔壁王老头家的狗丢了，老两口逢人就先问狗，社区里里外外寻遍了，就是不见踪影。报警也报了，寻狗启示也贴了，实在没有法子了，二老只好来打牌打麻将分散点注意力。打着打着瞧见李老头家的猫，王老太太于是又想起来了，伤心的念叨个不停。

李老头安慰着：“兴许是跑出去玩了，过几天自个儿就回来了。”

王老头也附和着：“对，说不定是跟着哪家的小母狗跑出去撒野去了，过几天玩够了就回来了。”

众人一听立马哄笑起来，王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憋着一口气骂道：“老不正经的狗腿子。”

晚上，李老头听见屋外猫叫，闹春闹得厉害，那叫声可谓是撕心裂肺、百爪挠心。李老头突然一个激灵，怕自己的猫儿也跑了。狗跑了还会回来，猫要是跑了，哪儿还有回来的哦。

可不闹春的猫儿，那还叫猫儿吗？除非把猫给骟了，可猫儿子好歹也是儿子啊……

    想着王老太太的伤心劲头，李老头犹豫不决了好几日，总是这样也不忍心，那样也不忍心。可最终令李老头下定决心的不是猫儿子不猫儿子，也不是丢不丢，而是因为李老头听说猫儿绝育之后——嗯，这是新学来的文明说法——活动量就减少了，活动量少饭量也就跟着减少了，平均能省下四分之一的口粮。李老头算了一下，也就是说一年能省下三个月，不算少啊。

李老头于是就带着猫儿去宠物医院绝育，老板娘看了看李老头的衣着打扮，开口要五百块钱，李老头软磨硬泡把价格还到了二百五。

李老头自个心里琢磨着：二百五换成猫粮大概能买十好几斤，正好能吃三个月，差不多也就是今年可以省下的。以后每多一年，都是赚的，于是心里也就顺气了。只是李老头再也不逢人就说这猫是他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