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曙光
元旦过后,我去粤北山区的茶坪村采风。傍晚时,在一幢两层楼的新屋前,遇到姜存和汪梅夫妇。新屋瓷砖铺地,宽大的铝合金门窗,让房子里通透明亮。
客厅内一张大吧台上,摆放着柚子。“尝尝我们种的蜜柚。”姜存热情地招呼我们。
我问:“你家种了多少棵蜜柚树?”
“一千棵。”姜存自豪地伸出一根指头。
“产量如何?”
“6万斤。”姜存呵呵笑道。
“何止!”汪梅不满地横了丈夫一眼,“6万斤是前年的数,去年8万斤”。
“是的,是的。”姜存忙不迭地纠正自己的错误。看见他一脸歉意地朝我们笑,我们也笑了。
和我一起去的驻村书记陈华告诉我,姜存家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姜存其实是种蜜柚的能手,别人家种不活的树苗,他拿过去,一番细心照料就活了。但他以前种500棵蜜柚树,由于销路不畅,年年亏损。再加上儿子和女儿上学,学费、生活费,七七八八的费用,压得他们抬不起头。两口子为钱发愁,拌嘴成了常态。
茶坪村是省级贫困村。山多地少,农业经济作物以种植蜜柚、烟叶为主。由于交通闭塞,销路不畅,村民种植的作物卖不出去。全村贫困人口有42户130人。
“蜜柚能卖出去么?”我问道。
“不用愁,合作社帮我们销售哩!”姜存说。
陈华介绍道,为了解决蜜柚的销路,村里采取“合作社+贫困户+种植大户”的形式发展集中产业,设立专业合作社,利用一个蜜柚生产基地进行合作生产,并与村里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签订收购协议,每年定量收购贫困户种植的柚子并对外销售。
“你们家去年收入有好几万吧?”我问姜存。他“嗯”了一声。
“何止!”汪梅又横了丈夫一眼,“销售蜜柚和沙江柚有5万多元,还有卖鸡鸭6000多元。儿子和女儿工作了,每月工资也有4000多元。他们外出务工有补贴,去年有2000多元。农资补贴9700多元。还有自来水和旅游分红呢。”
“自来水和旅游也能分红?”我好奇地问道。
“当然。”陈华说,“为了建立让贫困户有相对稳定收入的长效机制,我们挖掘各种资源,想了很多办法。他们家去年自来水分红700元,旅游分红也有700多元。”
茶坪村山高林密,不仅有甘甜的山泉水,也有丰富的森林资源。引出的好水,打造生态旅游景点,成了村里致富一个新项目。村里投入资金入股县自来水公司扶贫项目和镇旅游产业。有劳动能力的贫困户都能分红。
“还有呢……”汪梅补充道,“生态林补偿277元,耕地补贴73元,合作社分红200元……我们家一年人均收入近4万元。”
汪梅一口气说着一笔笔收入,看她娓娓道来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位持家精细的女人。
“我们村全部脱贫,姜存成了致富能手。”陈华对汪梅说,“你有个好老公。”“他呀,是个勤快的人。”听见汪梅这样夸自己,姜存显得有点腼腆。我们欢快地笑了。
“不过呢。”汪梅又说道,“要不是陈书记你们尽心尽力帮扶,哪里有我们今天的好日子。”
山区的傍晚,静谧安宁,夕阳透过窗户把淡淡的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也涂抹在陈华满是络腮胡的脸上。
“阿梅姐,你别夸我。”陈华冲汪梅摆摆手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华是广东文化部门的一名干部。这位敦实憨厚的汉子,粗胖的手指弹得了钢琴,写得了歌曲,但他没想有一天会成为扶贫的“一把手”。几年前,他在一个节目中看到,记者跋山涉水到穷乡僻壤,拍摄当地孤儿、留守儿童、孤寡老人的故事。镜头里留守儿童孤立无助的眼神、撕心裂肺哭喊爸妈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他,他觉得要去帮助他们,不然这一辈子都会有遗憾。因此,当单位要选派帮扶贫困村的驻村第一书记时,陈华毫不犹豫报了名。
“扶贫以来,听说你的体重不降反升了。”我看了眼陈华隆起的肚子,笑着问他。
“我是个喝凉水都长膘的人。扶贫工作辛苦自不必说,但看到大家脱贫了,过上了好生活,打心眼里高兴。这一高兴不就……”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心宽体胖了。”
“胖啥?那是虚胖。”汪梅瞧了眼陈华,对我说,“你看他,操心事太多,胡子长了,脸黑了,人都显老了。”
“那叫一脸沧桑。”姜存插话道。
“就你会用词。”汪梅又横了丈夫一眼。我们都笑了。
突然,一声嘹亮的歌声传来。我出门一看,远处的文体广场,此刻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离开喧嚣的城市和熟悉的故土/为了你们的微笑和大山的呼唤/精准排查走访入户/打开乡村建设的蓝图……”歌声从广场上飘来。
这首歌节奏明快,律动十足。“这是写扶贫干部的歌吧?”我问陈华。
他点点头,说:“这首歌叫《幸福路上》,是我的一位同事写词,我谱的曲。歌曲从一个扶贫干部的角度,讲述了驻村扶贫干部告别亲人,帮助群众脱贫致富的故事。同走幸福路,共同奔小康,是这首歌的主题。”
歌言心声,这是陈华写给自己,也是写给所有扶贫干部的歌。
“阿梅姐,广场舞就要开始了,你不去吗?”陈华转身问汪梅。
“去,当然去。”汪梅拉起姜存就往外走。
我们跟着他俩一同向广场走去。“我们是一同走在幸福路上啊!”我冲着他们的背影喊。
“对,走在幸福路上!”他俩一齐答道。清脆的笑声撒落在寂静的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