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2012-12-28 08: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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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情感 |
分类: 生活见解 |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记忆里的冬天总是很冷。在漫天的飘雪以后,大地是彻底的冰冻,似乎所有的生机都被掩埋在银白色的世界里默默无语。这时耳边似乎传来陈慧娴那首著名的曲子《飘雪》:“又见雪飘过/
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 却掀起我心痛/又再想起你/ 抱拥飘飘白雪中/让你心中暖/ 去驱走我冰冻/冷风吹我醒/
原来共你是场梦/像那飘飘雪泪下弄湿冷清的晚空/”。从前如许往事尽在这漫天的大雪里随风而舞,电光石火之间,看到了风中的泪水,伤心总是难免的。
我的少年生涯是在湖北应城的一个农村里度过的,那里的冬天干冷干冷,只有下雪的时候才让乏味难熬的冬天变得精神起来。在大雪之后,我们冲出禁锢已久的柴门,就象摇滚歌手崔健唱的那样:在雪地里撒点野。男孩子打雪仗,女孩子堆雪人,玩得不亦乐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驶,忘记了肃杀的寒冷。雪地里,少年们没有丝毫的杂念。后来我漂泊东南西北,见惯了冬天,但那个纯洁的下雪天再也无法找回了,人世间的事就是如此,剩下的只是无端端的惆怅与忧伤。
在这个世上,能够完完全全覆盖什么的只有雪和坟墓。故雪地总有一种墓地的美。看到墓地如同看到雪地一般,寂寞清冷,一片沉静。也许自己来自于生命中的第一次寂寞,就是看到了一个雪人的寂寞。如果它没有眼睛和鼻子,如果它仍是一滩平整的雪;如果我们没有惊醒雪,我们没有惊醒它。我们就将替它,站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一如傅红雪的刀声。我心中的雪,洁白之外还带着千年的记忆,终古不化。
现在我住在一个终年无雪的海岛上,对冬天的印象越来越淡薄了。雪成为一种想象的事物,触手可及的感觉渐渐地消失了,雪是一个名词而已。在一本无聊的星座书中有这样关于雪的描述:“男人梦见下雪,会富有/女人梦见下雪,一切忧愁都会消失/病人梦见下雪,不久能恢复健康/商人梦见下雪,要到一个很远的国家去做生意/山区人梦见下雪,会离开住地搬到远处的城镇去住。”这些几乎可以肯定是迷信的说法让我沉思许久。在中东地区的古老传说里,雪是上帝的精魄。
谈到冬天,五四一代的大作家朱自清先生的笔下却是“说起冬天,忽然想到豆腐。”(《冬天》一文)然而正是这些胡思乱想的匪夷所思,才使得朱先生“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有一位当代诗人则认为“在冬天里行走怀着温暖心情的人不多。冬天强大而寒冷。”或许应该在一个大雪天去外面看过一回雪景,回家来扫清身上的积雪,吃过晚饭,关起门从容地来读禁书,过一把金圣叹所赞美的人生一乐。可惜在这样的时代里,禁书无处藏身。
十一月、十二月的月历上,我看到了这样几个字:小雪、大雪、冬至,季节里的冬天如约而至,仿佛上帝的旨意。冬至一般是在大雪的前后,或者就在大雪中来临,江南民谚有云:“邋遢冬至干净年”,说的是情愿牺牲一个冬至,也要一个干净的无雨无雪的春节。然而我喜欢那种大雪纷飞的大年三十,嬉笑的儿童四处奔跑,窗外有鞭炮惊耳,浓浓的硝烟味沁人心脾,在记忆里,那是世界上最好闻的气味。
雪,让我想起一位日本作家川端康成。他的《雪国》有一种颓废之美,读之令人难忘。日本人对雪似乎很敏感,就连西方的意象派诗人洛威尔的《飘雪》也写的像是日本江户时代雪坂上的日本人。诗云:雪在我耳边低语/我的木屐/在我身后留下印痕/谁也不到这条路上来/追寻我的脚迹/当寺钟重新敲响/那脚印就会盖上/就会消失/。读着这样的诗句,觉着霏霏的细雪迎面而至,百年的忧伤聚上心头。
呆在南方无雪的冬天,看着灿烂的阳光想象雪花静静地漫天飘下,那么从容、优美,大音希声,一种旷然大气的境界降临在身。雪地里有一位白衣人舞剑,风神俊朗,气度闲雅,我知道那是西门吹雪,一位绝世的剑客。剑花如雪,日照远山,武侠时代的风景漫上温暖的南方记忆。从想象中遁回自己的内心时,我翻开那些咏雪的诗词,唐人从厚厚的经典里推开门,伸出手来扯我的衣袖相邀:“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