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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发生杀母案。17岁外来无业青年王×涛向母亲讨要几十元上网费未得,举刀杀母伤父而逃。
网络、外来人员、无业青年、杀母……在这起案件中,这些关键词会提示不同的评说角度。从任何一个关键词出发,都足以产生劲道十足的正论与呼吁:从净化网络、治疗网瘾,管好外来人员,到青少年教育、法纪观念、家庭美德,乃至孝道培养、人伦纲常等等。
然而,过于显见的思维路径即使不能说有什么错误,至少也可能会遮蔽那些隐含的问题,何况在很多情况下,显见的思维不仅未能切中肯綮,而且可能步入评说的误区。我已经看到过,人们对青少年沉溺网络的担忧,往往轻易变成了对网络的控诉。
就王×涛来说,他犯下杀母重案,固然可以说是网瘾的危害,可以说是家庭教育的失败,也可以让人去反思青少年成长的问题,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个人有着怎样的特殊性。从现有情况看,王×涛的父母1990年从河南老家到广州摆烧烤档,过着清苦日子,最近一两年将王×涛接到广州。这就是说,王×涛从小就没有与父母在一起生活。我当然不能就此推测他所受的教育就有太大的问题,但至少在情感方面,他所获得的父母之爱是有欠缺的。
王×涛从河南老家到广州,意味着他离开了自己生长的社会环境。到广州以后,他没有就业,也没有就学,这既使他拥有大量空闲时间,也使他很难通过自己的能力去支付时间消费所产生的费用,而且也很难结交新的朋友。在广州,他实现了与父母的团聚,但从小所熟悉的环境和社会交往圈子已被抽离,而又没有能够获得进入新的社会环境的条件。
不是说,人在这种情况下就必然会去制造悲剧,但可以说,这种生活现实必然会对成长中的青少年造成不利影响。现在人们越来越多地关注父母外出打工所造成的“留守儿童”现象,近2000万留守儿童成为飘浮的群体,他们生活在故土,但缺少了父母之爱。当他们长到一定年龄进入城市,他们实现了家庭团聚,却失去了故土,他们根在何处?
事实上,即使打工者子女从小与父母生活在一起,仍然面临着身份确认的困难。城市是他们的居住地,但不是他们的家园,他们生活的地方是对拒绝他们进入的地方,他们没有生活在农村,但社会的身份确认制度认定他们属于农村。打工者子女可能在城市出生长大,但城市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地理概念,而不是一个社会概念,就社会关系而言,打工者子女与打工者子女才会发生相互交往,他们与城市青少年基本隔离,正如他们的父辈与城市市民生活隔离一样,他们实际上生活在搬迁到了城市的乡村里面。
我的朋友曾颖在成都一家报社工作,他注意到成都活跃着一群14岁至20岁左右的流浪青少年,这些青少年自称为“幺儿帮”。虽然未被给予承认,他们的父母实际上已经实现了从农村向城市的移民。作为第一代移民,他们的父母往往自认为外来人口,惯于隐忍,谨小慎微,并能从事任何艰辛的劳作。而到了“幺儿帮”这一代,他们的身份认同变得模糊,自己的家在哪里,成了一个问题,他们飘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前者对他们并不接纳,后者他们并不愿接受。他们的社会关系仍然不在城市,但他们的梦想在城市中,他们对命运的不平感更强,而且对社会不平更倾向于反抗而非逆来顺受。
王×涛杀母案是特殊的个案,从留守儿童到“民工第二代”,特殊的经历对他的性格、人格与认知产生了怎样的影响,是值得探究的。打工者远离家乡又未能被城市接纳的问题尚未解决,“移民第二代”作为社会问题又在出现。社会隔离是当代中国城市的病症,这种隔离若不能尽快消除,将会对社会发展造成严重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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