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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老翟

(2007-03-19 19: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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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当我写这篇文章时,老翟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3月中旬,武汉的夜晚有些凉,老翟披着毛毯,倦作一团的样子给我不太高雅的联想。在我打过两通电话以后,他已经醒来,此时是凌晨一点。老翟说,“这个人哪,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两只眼”,我问睡好了没有,他搓着双手,跃跃欲试很像要做什么大事业的样子,说“睡好了”。但我知道,他其实没有什么大事业可做。
  这也就是说,“睡觉的时候都睁着两只眼”,对老翟而言是完全不必要的。他没有重要到有人来图谋不轨的程度,所以没有必要这么警觉;他也没有什么大事业要做,所以没有必要枕戈待旦,何况现在还没有到天亮的时候。但他确实是睡觉都睁着两只眼的,否则他就不至于只睡了我打两通电话的时间,而我并不好烫电话粥。他当然睡着了,睡得有多深,我不能代替他来说,但可见的症状是睡过以后他状态奋发,仿佛可以大有作为。
  事实上,跟老翟相交十大几年,我几乎认为睡觉不是他生活的一个内容。任何时候打电话,他总能在响铃三声之内接听,这不是因为他行动富于效率,而是因为他总是处在非睡眠状态。每个人的行动都有规律,早睡早起,是规律;晚睡晏起,也是规律;规律不同,据说身体状况会大不一样,但老翟什么时候睡觉,我不知道。按说这样身体会很不好,但老翟的身体应该是很好的。这是我根据他的酒量来推测的,我听说能不能喝酒,是身体好不好的表征。医生们肯定认为,这不科学,应该体检才能说明问题。但我想,老翟不会把自己交到医生手上去验明正身。很久以前,老翟让医生检验过一次,医生抽着烟,看着老翟的X光胸透片,说“还好,还好,烟抽得不少哇”。
  老翟的身体状况惟一的不好是牙齿。广告说,“嘿,牙好,胃口就好”,我可以拿老翟作例证,证明至少牙不好,胃口也是可以很好的。老翟几乎没有什么是吃不下、消化不了的,但牙确实不行。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拥有全世界第二口最差的牙(全世界最差的牙长在另一位朋友嘴里),他是我见过的惟一一个用筷子剔牙的人,但至少现在,还没有见到牙齿不好对他有任何生理或者心理的影响。
  老翟能吃而不睡,精力花在些什么地方呢?我看基本是喝酒或者走路。我说过,如果在自然规律对他起作用时我还在世,我会为他写一篇“一个以喝酒和行路为己任的人”。我跟他在一起,主要就是喝酒,说些无边无际的话,多数时候我看着他喝,他可以把自己照顾得醉意昏沉。我打电话给他的时候,如果他不是在喝酒,就是说自己到了某个荒天野地的所在。经常,老翟并不在高尚场所喝酒,他会在路边店喝,到一个地方就会把一个地方的服务员搞到精疲力竭,不管酒从什么时候喝起,大多会喝到深夜,服务员不说“对不起,我们打烊了”,他就不离开。有的服务员大概不好意思这么赶客,就会用扫地、反复调暗灯光、打呵欠等方式暗示“我们要下班了”,这些暗示对老翟不起作用,倒不是他有意托大,而是他根本里缺这根弦,察颜观色,解读暗示性的语言,他没有这种意识。
  再说走路。那些写在旅游资料上的祖国大好河山,老翟在三十岁以前大概都走过了。有时候,他会说到二十岁以前怀揣十几块钱上五台山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的事。尽管他身心俱属强健,但我想如果命令他半年之内得老老实实待在武汉,他一定疯掉。当然,现在也没有谁可以这么命令他。老翟当过兵,办过报。按武汉话说,“随么事都不为”,他就离开报社,开始浪迹江湖。那时,他是报社最好的版面师,报社为表挽留,许他一个正处级职务,老翟仍然辞职不眨眼地走了。还在报社时,他一个人自费到欧洲散行了几个月,老翟说,其实不需要多少钱。但我估计,这次行走可能使他觉得离开报社会更加自在,至少不再有时间上的问题。后来他开公司,我估计他的主要动机就是能够让自己可以想到哪儿去都不至于为盘缠困扰。
  我必须说,老翟是一个不成功的企业家。公司开了十年,还没有“做大做强”。老翟当然不会拒绝“做大做强”,但假如“做大做强”意味着喝酒须是业务,行走必须取消,那么老翟是不可能去追求的,喝酒与行走比“做大事”更合老翟的意。老翟的公司怎么运转,我不知道,只知道在公司里他出钱办了公司,然后百事不管,自顾喝酒与行走,往好里说,他做到了“用人不疑”,往坏里说,这是疏于管理,结果公司里一个个“高级管理人员”最后都自己开公司去了。这种状况直到他找到两个女“高管”才算改变,老翟仍然经常远走高飞,两位蜜丝在家里吭哧吭哧干活。最近的一次,老翟听到有人在组织一个历数时半年的重走唐僧路,就兴致大作,恳请两位蜜丝让他去参加,得到首肯后,他就放心去了。到了兰州,我接到他飞书来报,说“太严重了,竟然搞了一个入城式”。后来这个活动不了了之,老翟怏怏回到武汉,说人太多了,方面太多了,走起来麻烦。
  他还是习惯于独行,或者三几个至交同行。经常有朋友动议,要选一个地方终老,老翟一般并不热心,我估计在心里他以为终老是不需要固定地方的,走来走去就行了,而且最好有地方酒,但有两次例外,一次是他到了云南某处,说那里罗卜长成了一种水果,还有一种菜是牛的胃里的东西做成,油菜花也好,宜于终老,另一次是推荐贵州某地一处地方,前有大河响水,后有山木森森,十足终老佳处,但对他这种“越是艰险越向前”的提议,我们都没有附议,他也没劲了。终究而言,他不是一个想构造终老处所的人,与老有关的事情不在他的意识之中。
  前两年,老翟对藏传佛教产生了超凡兴趣,几次开车就走,到川康地带找个喇嘛庙住上十天半月才回来,跟几个活佛厮混得像兄弟一般,甚至有活佛到武汉来找他住玩。他对藏传佛教、东南亚小乘佛教与汉族佛教的不同评价,为了不致引起我炎黄遗脉的愤怒,我就不在这里公布了。
  我跟老翟有过几次旅行。一次是春节时到江西吉安的乡下,别人是一醉方休,老翟一到就被冬酒搞得醉了还不休地喝,但第二天他竟然起来了,拿着照相机拍来拍去,一把长头发让乡党们像逛动物园一样地参观。还有一次是老翟刚买了车的时候,他以没上过驾校、驾龄不足两个月的资历,邀我和陈明洋两个驾盲出游川陕,我知道不到半年前他剽学开车时,在武汉的机场高速上把一辆丰田佳美挂得进了大修厂,这次被他约上,心想你怎么就敢上路啊,不过他驾车的兴趣压倒一切,只好陪他去练长途。在鄂陕交界的某处,路窄天雨,老翟差点把车驾到崖下,刹住时他还特地下去看了一下,说“还差一尺远呢”。在万县,因道路塌方无法驾回湖北,只好我们坐快船赶回,让他和汽车一起坐小货船到宜昌。回到武汉,问他一路安好,他说“与船帮子同吃同睡,不错”。
  从录像机时代到VCD时代,老翟的住处是一个乐园。录像机时代,大家在那里比专职审片员还辛苦地看美国进口片,看完以后街边吃一碗米粉再接再厉。到VCD时代,片源已经很多了,老翟的碟多到房子里到处都是,我到他那儿去,往地上一歪,一看就是整夜,法国电影看得起了腻,家里备有啤酒、火腿等,不必外出。到了DVD时代,老翟迷上了音乐,5块钱一张的盗版碟听得有滋有味,他不是器材发烧友,而是爱乐人。
  老翟胸无大志,可以作玩物丧志的典型。他的办公室里,摆着皮影、苗服、恐龙蛋、明式家俱、菩萨座像、古旧测绘仪器、春宫图的铜镜、干枯的荷莲等各种奇怪东西地,但他不是收藏家,这些只是随兴好玩而已。他会在第一时间去拥抱从手机、影碟机、投影仪、手提电脑等各类电子产品,但至今还不会用手机收发短信。他的阅读永远与畅销无关,各种旁门左道的读物和音像将他调制成一个对视觉、听觉有特殊敏感的人。一度,我为一家报纸编一个阅读版,命令他每周交一篇读画的短文,他写了大约一年,每次两三百字的读画记,很多人说那是现代诗,老翟直感惊人。老翟也为一家报纸做过一个周刊,名为“行知”,绝不取媚雅俗,于叫好声中消失,他并不可惜。老翟惟一可以用发烧来形容的爱好是摄影和摄影器材,但也绝没到为之着魔发疯的水平。
  老翟做过广告公司,但老在想搞出版,弄出一本《世界图像年鉴》后,又不搞了,可能他觉得不再好玩了。做过一家会员制医院的形象总监,似乎是受不住永无休止的不开业煎熬,离去。现在老翟在做一份叫做“优度”的直投杂志。这份杂志前身是几本类似于健身俱乐部、汽车俱乐部定期不定期宣传册的东西,老翟把几本宣传册子拿到手里做,做成了跟哪一个俱乐部都没有什么关系的《优度》。这个杂志不只是跟哪个俱乐部都没有什么关系,而且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商业气息,打折优惠之类的赠券自然是没有,也没见到什么消费推广文章,看上去就是一本布尔乔亚-波希米亚生活趣味读物。不知道这种直投杂志会投到哪些人的视线里,但杂志还在一期期出版下去。收益嘛,我是问过的,老翟说,“过得下去”。过得下去,老翟觉得就行了
  老翟是一个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工作与喝酒的人,随时随地,他可能突然闪出一个想法,有时做成了,有时没去做,做与不做,两可。他是一道迷魂汤,他形成一种随遇而安、率性而为的氛围,这种氛围对人有致幻剂式的吸引力,这使他结交了各种“中外友人”。老翟不会用任何符号来标示自己的品位特征,街边喝酒、野处住宿、排档请客,绝无执念,绝不努力,自然野性。
  老翟名跃东,行年四十有七,生于大连,长于武汉,常年全身黑衣。有人说他如散仙,有人说他是游神,其实他可谓“天人”,——不是因为他帅气,让人会“惊为天人”;而是说他未经修炼、未事雕琢,天然而成。像他这种不稼不穑而且绝不努力上进之人,能够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想喝酒就喝酒,而没有饥寒之苦,活得有滋有味,令人叹上苍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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