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化的村庄

张瑞田

我是通过一群鱼认识月塘村的。月塘村在一个山凹里，贝母山多水，一支细细的支流入村，月塘变成了水塘，湿漉漉的，特别清凉。站在村头，仰望大山，看见一棵棵挺拔的杉树，几只苍鹭栖息，或许我的目光惊扰了，或许苍鹭有了表现欲，振翅飞翔，它们在山腰间盘旋，俯冲，上升，一条曲线，牵动着我到月塘村的心绪。

刚刚从贝母山下来，那座幽谧、深邃的山岭，让我感受到大凉山的雄浑、广博和富饶。贝母山中有一条的瀑布，弯弯曲曲、缓缓慢慢，如起伏不定的音符，从山顶倾下，落地为河，自如地流向远方。经过月塘村，还要向前奔流。

清澈的水汩汩流进月塘村，在低洼处停留，不甘寂寞的水，毫不犹豫地奔向山下，它们的心中也有远方。

我在河边行走，我的目光在河面游荡。从大山深处奔涌而来的水，如少女的心一样纯洁，幻化成一个人对美的想象和迷恋。心思波动之时，我看见一群鱼，哪里是鱼，分明是野马，是一群野马，它们逆水而行，像似奔赴战场，也像似率性驰骋，飞快地从我的眼前消逝。我立刻清醒，我痴痴地看着河水，鹅卵石、水草、沉沙······，没有鱼了。我有一点恍惚。

我继续前行，河道变窄，如一条峡谷了。河岸挺立着杂草，使峡谷般的河道更为幽深。我隐约感觉到这条幽深的河道很美，我停下脚步，静静欣赏，我找不到描绘它的形容词，一个人眼中的幽深河道，有着独特的美。忽然，一群鱼自河道穿越，它们依然迅捷地逆流而上，一如我刚刚遇见的鱼群，野马般飞驰而过。咦，月塘村的鱼是快速游动的鱼？它们不喜欢慢节奏？它们一生就是这样的逆流而上，勇往直前？是的，月塘村的村长，一位热爱山水的人，解答了我的疑惑。他意味深长地说，农民，就是这些不知疲倦、逆流而上的鱼。

宁南县幸福镇所辖的村庄都有一个诗意的名字——梨园、石笋、果林、玉丰、茶岭、顺河、月塘，这些雅化、暖人的词汇，的确会让人产生幸福感的。时间关系，宁南之行，只能在月塘村寻觅。不过，山山岭岭，花花草草，还有眼前的河，就是这些美丽村庄的关键词，从月塘，就能看见茶岭、顺河、玉丰······

在河边漫步，一队队急速游动的鱼群时常从眼前经过。突然，河面有一个移动的阴影，我本能地回头，看见一只俯冲的苍鹭，它敏捷、神速地扑向水面，又神速地提升，这时，苍鹭的爪子上挂着一条黑色的鱼。这条鱼刚刚从我的眼前经过，它躲开了我的目光，却没有躲开苍鹭的利爪。这一幕，让我觉得月塘村有了童话一样的迷离。

生态宜居，这是“乡村振兴战略”所追求的一个目标。缺乏科学规划，没有环境保护意识，生态恶化，生活质量与生命健康得不到保障，不是我们的需要。绿水青山才是金山银山，月塘村明确了追求的方向，他们打造绿色家园，让一汪碧水濯洗过去的污浊，让苍鹭的翅膀，震动童年的记忆，让一群群闪电般游移的鱼，激发我们的想象，留住我们的深情。

离开河边，向山上攀登。我想靠近那几颗挺拔的杉树，看看停在上面的苍鹭。有树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就有河，有河的地方就有鱼，有鱼的地方就有苍鹭。触目可及的苍鹭，它们择木而栖，在月塘村，找到了家园。山上灌木丛生，没有路通向那几棵杉树。周边的桑树、核桃树、栗子树、茶树结队成林，像一队队卫士，护卫着月塘村。同行人告诉我，月塘村在新的发展机遇中，以养殖业、种植业为根本，挖掘旅游、康养产业资源，努力建设一座符合社会发展需要、有魅力、人性化的村庄。

阳光明媚，大凉山一隅的小村庄，亮堂堂的。天空湛蓝，如爱情一样透明的湛蓝，诗意融融，弥漫视野。隆冬季节，北方冰天雪地，月塘村却有着春天般的温暖。一处又一处静止不动的湿地在村子里散落，一只又一只不知名的鸟在水边觅食，一朵又一朵不知名的花在悄悄绽放。我不知道世外桃源是什么样子，此刻，那条来自贝母山深处的小河，那群心急火燎、急切游动的鱼，那只只悠闲飞翔的苍鹭，还有树，一棵棵不同种类的树，以及树上的累累果实，所构成的正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的景象。我问勤劳朴质的村民，他们呵呵笑起来，他们的笑声与头顶上的阳光一样有金属般的质感。（刊2010年3月28日中国财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