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顾名思义,满而不满。又如《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我国是农耕社会,小满这个节气就与农业生产有着密切的关系。
民谚曰:小满麦也满。这个时候小麦已经完成灌浆,颗粒开始饱满。摘下麦穗放在手心里搓出青青的麦粒,用牙轻轻咬,糯糯软软的。虽然已经成熟,但欠日头,再晒它几日,麦子由青变黄,就可以开镰了。有点儿像怀胎十月的孕妇,等待着产期。这时候大约也是乡下人说的青黄不接的季节。一个冬天过去了,囤里的陈粮所剩不多,新粮还在地里,早先的农家大多日子不好过,但田野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也有人家等不到麦子熟了开镰的时候,割些青麦搓出青青的麦粒用铁锅炒一炒尝尝鲜。青麦粒的那股香气很诱人,虽然填不饱肚子,但让人解馋。
黄瓜在小满这个节气开始收获。这时的黄瓜枝繁叶茂,嫩嫩的瓜藤正铆着劲一古脑儿往瓜架上爬,翠绿间隐隐的黄花,一朵朵就长在脆嫩的黄瓜顶上。黄瓜喜水,长得也快。昨晚一拃长的小瓜,浇上水,一夜之间,第二天便长有尺许。所以,黄瓜的采摘期也短,从结纽到长成,也就三五天的时间。这时候到乡下去,就会看到路边有农民把刚刚采摘下来的青翠欲滴的黄瓜,放在草苫子上或菜蓝子里或木条櫈子上卖,瓜顶上还开着黄花。
枣树也在这个时节睡眼惺忪地醒来了,一朵朵细细的、碎碎的、淡淡的黄花儿,隐隐约约地开在绿叶之间。前院的枣花开了,便把气息飞快地传递给后院的枣树;村头村尾的枣树得到了消息,也不甘落后地开出花来。这时候,小路边,小河旁的枣树紧随其后,蜜蜂、蝴蝶就忙不停地在满村盛开的枣花丛中飞来飞去。
小满也是知了产子的季节。此时,柳树枝叶繁茂,尤其是新枝还嫩,蝉用尾尖刺破柳枝嫩嫩的表皮,把子产在皮里,被刺破的柳枝没几天就干枯了。干枯的柳枝被一夜风雨吹落到地上,散落到泥土上的蝉宝宝,便开始了新的生命。
小满到了,杏子也黄了,这杏儿还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麦杏黄。这名字我觉得不是农人给起的,吃了麦杏黄,麦子也黄了,好有诗意。小时候没看到谁家特地去种什么果树,桃啊李啊杏啊这些树都是随地长,结的果子也不是拿去卖钱,主要还是为了给孩子们自己吃着玩儿,除非吃不了才拿去街上换一点零钱。以前,农村流行着一种说法:“桃饱人,杏伤人,李树底下埋死人”。按现代医学理论虽然没有多少科学依据,但古人所言是经验积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类似李子和杏子也不能多吃,吃多了不宜消化。而且这些果实在未完全成熟时,具有相当高的毒性,食后可能会出现胸闷、头疼、呕吐等症状。
桃子这时候倒是不紧不慢地长着,褪了花瓣已成果儿的桃子这时一身的茸毛,静静地藏在绿色的桃叶里。这样的桃子不要去碰,满身的茸毛弄到哪里哪里痒,而且越挠越痒,它会让你记住下次不要再去碰它。在千姿百态的大自然里,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的故事。
“梅子金黄杏子肥”,写的就是江南一带小满节气时的风物。当梅子发黄时,江南也就进入了多雨的季节,即使这样让人不胜其烦的天气,也有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字,叫黄梅天。它主要出现在我国北起黄淮地区,南至湖南、江西、浙江三省中北部,西到湖北宜昌,东至上海的长江中下游一带。这个季节由于空气湿度大,家中物什极易受潮发霉腐烂。《五杂俎·天部一》记述:“江南每岁三四月,苦霪雨不止,百物霉腐,俗谓之梅雨。”也称“霉雨”。读过汪曾祺的《昆明的雨》,这些年在云南的瑞丽呆过一段时间,那里漫长的雨季不仅不像江南的雨让人烦,同样是雨季,云南的雨就下得干净、甘冽,令人心旷神怡。杏子也不是南方特产,其他地方也有,只是北方的杏子没有南方的杏子肥,长得有点儿不太自信。
若说写小满节气的诗词,我还是喜欢苏轼的《阮郎归·初夏》:"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窗外,绿槐如雾,高柳如烟,浓绿深处新蝉初鸣又曳然而止,好像怕惊扰了佳人的梦。和暖的微风吹起了绿纱织成的窗帘,室内,浮动着沉香燃起的袅袅香雾,佳人正寐,此时却被落棋之声惊醒。雨后的小荷,在轻风里翻舞。石榴花儿开了,绿翳里忽闪的嫣红,不繁华,却很纯粹。在这红绿两色之间,此时被落棋声惊醒的佳人忘了嗔怪,便用一双纤纤玉手拨动起清池里的泉水沐面。水花溅起,落在荷叶中滚来滚去,就像晶莹的珍珠,一会儿破碎,一会儿又圆了,最让诗人心仪的是倒映在水里的佳人的那张动人而泛着红晕的脸。
以前读东坡先生的词都是豪放的,而这首词委婉清新,尤其是先生的笔把小满节气写得鲜活,写得灵动,写得心醉。
这般景致,并不输春天,也撩拨了性情。
201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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