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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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

清明,是仲春与暮春之间的一个节气。它是万象更新、花儿盛开的季节,也是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这个时候,蛰伏了一个冬季的人们开始了一年的忙碌。记得小的时候,只要到了这个季节,就看到母亲挑着粪箕、拿起锄头下到地里,给开始拔节的麦苗松土、施肥,在田埂边点种上蚕豆、豌豆,并在房前屋后刨好的空地上撒上去年留下的秧草的种子。父亲也会帮着母亲栽上从小镇上买回来的茄子、辣椒、黄瓜、南瓜的秧苗。他们就是想一家子人到了麦子没有成熟的季节,还有些瓜豆蔬菜填饱肚子。即使后来母亲上了岁数,还是要有事没事的出门去侍弄她精心呵护了一辈子的菜地。早些年,父母来南京总会带些新摘下的蔬菜给我们,有一阵子弄得妻子都有了老了到乡下去也弄块地种种菜的念头。直到母亲八十九岁那年,她不听劝阻仍然去门口的地里拔草,不慎摔倒造成骨折......虽然父母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丹阳的那块土地,一生勤劳节俭,清明通达,却活出了清明的气象。所以,清明也是一种生活的状态,更是一种生命的状态。
等到我老了,小时候住的老屋由于新农村建设被拆了,新建的“威尼斯水城”已经成了我回不去的故乡,妻子想去乡下种菜的念头也成了她的世纪梦想。于是,我和妻子就在不太大的露台上想找回大自然的感觉,过一下种得一分春,收获一个秋的田园生活。清明之前,妻子从市场上买回来各色大小不一的种菜的箩啊筐啊,通过快递小哥又送来一包包肥料和各种营养土,并在这些箩筐里种上了大蒜、小葱、生菜......孙子毛毛也凑上了热闹,非要在他奶奶的菜筐里栽了让他妈妈买回来的草莓,还把吃剩下的枇杷核埋在了花盆的泥土里,并要爷爷帮他看着这些核子快快地长出枇杷树来......我则赶在清明前,给原先种植的桂花、栀子花、白兰花、海棠花、杜鹃、月季花通通施了一遍肥,还栽种了一棵在网上购买的、广告里说的“在新疆冻不死、在海南晒不死、一年能开花300天”的叫不上名的花儿。
清明节还有一个称谓叫踏青节。农村人哪里懂什么踏青,最早这恐怕只是城里人和文化人的专利。记得小时候每到清明,我和弟弟去野地里就是在春天里散个欢,或拿着铲子、拎着篮子在野地里挖回马兰头、野蒜、野薅子等三种野菜,让母亲加工后给我们当饭吃或当吃饭的小菜。刚开春的马兰头嫩嫩的,用开水烫过,拌上麻油和酱油,吃起来又香又脆,还有股淡淡的青草的味道。野蒜和上面粉是用来做煎饼的,野薅子的汤汁就是做青团的。现在,即使去郊外的野地里已经看不到野蒜了,马兰头采用大棚种植,已经成了餐桌上一年四季常有的蔬菜,青团也不用再去采野薅子自己做了,菜市场、网上就能买到,只是搞不清这青汁究竟取自野薅子还是青麦苗。在城里呆了几十年,对清明踏青已经没有儿时的感觉了,只是有了出去走走的兴致,漫无目的的去秦淮河、到玄武湖看看。去年的清明,宅家久了,我和妻子戴上口罩带着毛毛去了最近的公园“透透风”。那时,平日里人头攒动的偌大的公园里就我们爷孙仨,看着满园盛开的鲜花,看着被风吹散的、漫天飞舞的蒲公英,一时忘却了正在肆虐的疫情,虽然有些许踏青的意境,但显冷寂。
清明节是中华民族一个古老的节日。这个节日最早起源于春秋战国,据说是晋文公为纪念介子推而设,至今已经演变为扫墓祭祖、缅怀祖先的传统节日。
年年春花今又是,只是清明雨纷纷。天地有情,每到清明就是这样时时细雨霏霏的,这样的天气也把一颗颗柔弱的心都融化成了绵绵思情。现在,我终于明白一到清明怎么总是落雨了。细细的雨丝从很远很远的天上就这样匀匀地落到地上,像一根根透亮的蚕丝,一头挂在云头,一头连着刚刚露出泥土的青草的叶尖儿上,天地间就有了如雨丝一般的绵绵情思,天堂和人间就有了如雨丝一般的绵绵私语。
在这个春天里的雨夜,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父亲在我刚进家门就给我端上的热腾腾的饭菜,我看到了母亲在我离家时目送我远行的身影,父母的慈祥和温暖,让我暖得落泪,也暖了我一生。醒来,我知道,父母牵挂我,我也想念父母了。
那天我和两个弟弟去给父母上坟,看着笑容依旧的照片,我知道,一块墓碑已经把父母和我永远隔在了天地两头。尽管我和父母之间只隔了一层薄云,可我在云的这边,他们却在云的那边。距离近在咫尺,这却是世间最遥远的距离。我看不到,也够不着,但我分明感觉到了,眼前的雨不就是天堂里的泪吗?
“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清明,是一个春风处处吹、春花处处开的季节,也是一个“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人世间充满了思念的节日。人过花甲,思念愈浓,就像一条漆黑的沟壑,深不见底。只是眼前所有的过往已经物是人非,所有的景物也恍若昨日,这时光都不知去哪儿了。我只是希望人间真情永久,真有大爱,就像这个季节、这个节日飘飘洒洒的雨和飘落在心中的泪,永远都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