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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此生就这么跟着你守着你盼着你

(2022-07-13 11:12:18)
分类: 哀牢山人(长篇小说)

11、此生就这么跟着你守着你盼着你

 

明天一早,胡德昌就要上铁虎山。想想这个名字,心里也怕。家里人都劝不要这样冒险,他摇摇手,茫然无语,一脸沉郁地走进书房,把自己关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胡周氏从天井里向书房唤了三次,他才略打精神下楼和家人一起吃饭。一张八仙桌,胡周氏坐上首,胡德荣和阿芝并排坐左边,胡德昌一个人坐在右边的条凳上,我和哑巴女坐下首。平时,阿芝话多,胡周氏也爱唠叨,可是大家都不说话。时不时,德昌抬碗吃饭之际,向我瞟一眼。那冷静暗淡的目光里,有着从来不可见的深情和诉说不完的话语。我想和他说说话,我想饭后他会约我到山里走走,可是吃完晚饭,他望我一眼,重又上书房,再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整个晚上,虽然我们同在一幢屋子里,同在二楼,仅隔着天井远的距离,真的是咫尺天涯,我整个晚上都在想他。我想,他又在想我吧。窗外,正是萤火虫出没最盛的季节,时隐时显的精灵与幽深的天空及寂静的山林融为一体。虽说它们瞬间隐去,但一眼望去,它们却又整体出没游动在那儿,它们不像星星,说没就没了,它们闪现在那儿,衬托出夜色空间的无限可能。不时传来胡周氏的咳嗽声与叹息声以及哑巴女无忧无虑的鼾声,与无休无止的蝉鸣纠缠在一起。有时,她的声音微弱,像那些即将离去的蝉不再高吟,细弱得仿佛一下子就要从这个世间消失,故而一下子又让人离奇地联想到她分明是蝉的化身。此刻,不隔音的楼下一波又一波地传来阿芝与胡德荣酣畅淋漓的呻吟。胡德荣白天做了一天的农活,晚上还是如此生猛,不知疲倦地吽吽嗷嗷叫着,气喘如牛;阿芝死去活来的叫声像是游走在海洋波涛之上的浪花,时而跃上巅峰,时而跌落低谷;时而销魂得像是百花齐放,时而又像爬在地狱之门的哀鸣。她从心底发出呢喃软滑之声:啊,男人!啊,男人!我的男人!……许久,许久,他们的声音消失了,小屋和山林一样寂静。

这一晚,我是多么渴望他能到我身边来——犹如平常一样,他是多么渴望和我在一起——可是,这个死鬼,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能为十多个人去赎命,我佩服他,但我觉得不该这么去冒险,不能白白再搭进一条命去。虽万千人,吾往矣——这样的人,自古以来都有——德昌不该是这样的人。那他该是怎样的人?我说不清楚,大概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迷迷糊糊中,树上的大公鸡扯长脖子一声高叫,其他公鸡呼应着接二连三叫起来。刚才,我分明看到德昌就睡在我旁边,半搂着我逗我说笑。尽管再也听不到他的话语和笑声,却分明看得见他如孩子一般天真地痴痴地说笑。再一声鸡叫,惊醒了我,用手去摸,床边是空的。再次轻轻合上双眼,想顺着这个美好的梦再做下去,却一去无痕,坠在云里雾里的一颗心反而越来越清晰,梦终究是梦哪。

披衣起床,蹑手蹑脚走向对面的书房。书房半掩着,不用我推门,门开了。原来德昌亦彻夜未眠,他早已听到动静,听到我像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所以在我走到门边的时候,他激动而热切地为我拉开门,一只手搂过我,一只手又轻轻合上门。我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他说他也做了一个梦。简简单单的话语,再没有多余的语言,他双手紧紧地抱我,急切地吻我,边吻边抱我上床。他用一只胳膊让我枕着,半搂着我,盖上被子说,我一晚都在想明天该怎么面对吴双有,可是心里想的全是你。我什么办法也想不出,脑子里空空如也。胸中哪有百万兵,身上哪有锦囊妙计。我心里万分恐惧,我觉得我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我在梦中看到的那个孩子,不过不再是天真可爱的憨态掬样,而是从未有过的忧伤、沮丧至极。

我说,你不是去找过赵太华老先生吗?

只是去问问吴双有的情况而已。他说,你不要平时看着他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可是,他秉性方刚,嫉恶如仇,所以我没有告诉他我要上铁虎山,不然他是决不会让我去冒险的。

天光渐亮,他重又紧紧地抱我、吻我。这是我们的头一次拥抱和亲吻,也是我的第一次拥抱和接吻;我想,他也是的。可是,就是这么平生里第一次的甜蜜,却像是怳如隔世的生死离别。我抱紧他说,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在家里……等着你……成亲呢。我已经想好了,此生就跟着你……守着你……盼着你。他没有说话,用感激、理解而深情的目光看着我,点了一下头,再次热烈而缠绵地吻我。

吃过早点,他背上银子,向南而行,独上铁虎山去了。我送他到村边路口的大核桃树下,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阵晨风吹来,我猛然感觉到我们就像风中的尘粒,吹散了,再无相聚的那一天。

在风中,在我转身回村的路上,看到前面来了两个人——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和一个敦厚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走路的样子和熟悉的面孔,让我一眼望出他是谁,禁不住开口叫道,郎海青,怎么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近前了,郎海青高兴地向我介绍那位瘦高的中年人,阿英,他是我的老师普文萃,新化人。

普文萃微笑而赞许看着我说,你就是阿英,海青一路上讲你,你能从曼干一路逃出来,真是女中豪杰哪。

他们要到思普去,具体去做什么,海青没说。他们第一不赶马,第二不带什么重要的包裹,身上挎一个包,轻装简便,来往于哀牢山之间,真不知他们是去做什么。海青虽然与自己是同学,但读了两年就辍学了,现在,恐怕连他的名字也难写出来。半年不见,何时拜了个师傅?新化普氏,大有来头。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哪一个家族最先来到古州新化的,他们往往会说,当然是“饶普郑”三家了。后来长大读书,方知此说为乡里笑谈。新化大姓最早进入史志的是普氏一族,与元世祖忽必烈一同进军云南,后成为马龙他郎甸的长官司(新化的前身),而郑氏和饶氏是明初随沐英大军平滇而来,因而晚了普氏近百年。普文萃则是普氏后人的佼佼者,大有其先祖马龙山人普照的“有勇有谋,勇于担当;气宇不凡,一呼百应”的风范。海青能与其为师,常伴左右,自然再好不过。

喊他们到家里吃了午饭再走,他们也不推辞。随我到了胡家。阿芝见到海青,兴奋地与他叙旧话新。阿芝笑问海青,当初为何你不与我姐像你们的同学小兰和李文一样远走天涯?海青望了正在做饭菜的我一眼说,那时,我的天涯只有新化的那片天空和大地。呵呵,阿芝又笑说,现在呢,你的天涯是哀牢山?不,海青说,是天下,只要天下有穷人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说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胡周氏凑过去说,常言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怎么不走高处,尽往低处走哇?普文萃说,大嫂,只有往低处走,才会汇成大海。这个道理我懂,胡周氏说,但是,你看,现在的人哪,谁不是嫌贫爱富,谁也往穷人家去:穷亲戚来,大家都怕?

接下来,普文萃讲了大家都没有听过的人为什么会穷及怎么改变穷的道理,还讲到了闰土,讲到了祥林嫂……

此时,胡周氏叹了一口气说,这位大嫂,真是可怜,不过,也太唠叨了,谁的肚里没有倒不完的苦水,谁的命运会是一步到头呢?

郎海青过来帮我做菜,问我在这边怎么样?

半年前,我以为他一去不复返,从此隔着戛洒江,永无相见之日,不想半年后又能见到他。起初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是来找我的。半年不见,他变了,变得眼界开阔,不再只会如同坐井观天一样想问题;变得刚毅果断,不会再向过去那样遇事不知所措,不知决择。问起我在这边的生活,我说很好的,我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他又问胡德昌呢,怎么不见他?

我说他外出了,一时回不来。

他又问你们何时完婚?

我心头忧伤袭来,但我笑了笑说,等他回来,商量后即定。

海青如释负重一般说,阿英,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先向你祝贺啦,如果机缘凑巧,我可能会赶上你们的婚礼。

心里酸痛难过,普普通通的话语,不知道怎么应答,侧身忙着炒菜。

胡周氏耳朵特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心里开心,踱过来与我们说,我们就等着阿英的一句话呢。德昌这个老二,木讷得很,这样的事,还要外人来问,哈哈,等他一回来,我就为你们操办。

郎海青的到来,让我想起诸多往事,想起那些随风而逝的日子,想起我们的仿佛要几个世纪都难纠缠不清的爱与恨。是啊,当时我是从心底从骨子里恨他,而今,这些恨没有了,我反而关心他,问他是否重新找了一个?他摇摇头,清澈的目光望着我说,不找了,我就这样下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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