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月斜诗梦瘦，风散墨花香

王凤说了实情，杨小六大笑：想不到你看着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原来却如此重情重义。你可能忘却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时说过的话，你要找瑞姑，不妨到琵琶坊去找。

你把瑞姑说成什么人了？王凤生气道。

哈哈。你还不知道，前久琵琶坊新来了一批少女，名为滇京十三姑，分别是琼姑、玉姑、雪姑、香姑、梅姑、灵姑、霞姑、妙姑、環姑、明姑、漫姑、静姑和瑞姑，个个阿娜多姿，仪态万方，全身上下流溢出五百年的妩媚春光，让多少男人看了流下三千尺的口水。谁的目光与十三姑的目光对触，像被宇宙的闪电一击，呆若木鸡，不惜一抛千金，也要一亲芳泽。

那更不是了。王凤笑说，我的瑞姑没有这种魔力。

接着，杨小六问起王氏功夫的渊源。王凤说东山王氏自始祖王自龙随沐英征滇以来，数百年间，尚武之风不断，但真正让武林豪杰刮目相看的则是祖父王根。

王根当年追随邓子龙抗击缅甸二十万入侵大军。邓子龙面貌奇魁，骁捷绝伦，曾于阵前一脚踢倒缅军的一头大象，可见其功夫出神入化。一个月已偏西的夜晚，邓子龙大胜缅军回到帐中，诗兴大发，写出上联——月斜诗梦瘦。吟咏之间，一时找不到下联。恰好王根从帐前经过，听到上联，闻到晚风里吹来的墨香，脱口对道：风散墨花香。邓子龙大奇，想不到自己手下还有如此敏捷之人。再问，王根倒也爽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邓子龙一片欢喜。第二天，邓子龙叫军校找来记功簿，在第二页赫然见到王根的名字。此后，邓子龙在云南戍边十二年，引王根为知己，尽授平生所学，王根功夫大进。

有一年，邓子龙欲回乡，对王根说：我已无能再教你什么了，但有一人，可以让你功夫再进十层，你愿意随我去吗？

当然愿意，求之不得了，师父引进的人，必是世外高人。

邓子龙大笑：不是世外高人，而是一位老将军，俞大猷。

天下不识俞大猷，学尽功夫也枉然。那一年，俞大猷过少林寺大败众僧的故事在武林中传得神乎其神；还听说俞大猷近年来写了一本无敌于天下的《剑经》。能得到俞大猷的指点，则三生有幸了。

王根喜出望外，随邓子龙走出彩云之南，方觉大地之广、苍天之阔。不幸的是，俞大猷已于三年前过逝了。邓子龙和王根凭吊了俞大猷的坟墓，见王根久久不肯离去，引为人生憾事，遂修书比自己小一岁的好友戚继光。不久，收到戚继光从万里之外的长城上寄来的新著《纪效新书》，这是戚继光利用作战间隙撰写而成的“明其出于法，而不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的旷世之作。书中阐述了选兵、号令、战法、行营、武艺、守哨、水战等内容，还收录了俞大猷的《剑经》和各家拳派的拳法。

行笔至此，雨亭山人忍不住往稿纸边上的空白处多补一笔——三百多年来，这部凝聚着三位抗倭英雄友谊和天下功夫的《纪效新书》被东山王氏世代奉为无上珍宝，和《王氏家谱》一样薪火相传。惜乎公元1966年毁于无边无际的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