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秦风·蒹葭》中的素淡、朦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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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九年四月二十六日
阿文(Vivian)在我博客中留言道:“我以前读过诗经秦风中的‘蒹葭’那首,感觉很美,很难忘却。”我在回复中写道:“我亦爱《蒹葭》之美。《蒹葭》之美,在乎素淡、朦胧,仿佛一幅山水画卷。”[1]不过,囿于原因种种,彼时未及展开来说。每念及此,总有言犹未尽之感,兹略补说之。
《蒹葭》乃《诗经·秦风》中难得的佳作,言其系一流的诗歌一点也不为过。凡读过这首诗歌者,几乎没有不感到美妙而折服的: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
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
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
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
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
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
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沚[2]。
《蒹葭》之美,在乎素淡、朦胧,这从语言、意象、意境三个方面都看得出来。
从语言看,《蒹葭》是一首秦国民歌,是用民间语言吟唱而成的作品。无论在何种语言中,民间语言同官方语言历来是有差异的。一般而言,民间语言较为简朴,这在这首诗歌中亦可得以印证。如“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用词不深奥,造句不复杂,简单、朴素的特色十分鲜明。
从意象看,《蒹葭》是一首大量使用意象的作品,如“蒹葭”、“白露”、“霜”、“伊人”、“水一方”、“水中央”、“水之湄”、“水之涘”、“水中沚”,等等,不仅数量众多,而且也是在日常生活中常见的,再普通、素淡不过了。随风飘曳的蒹葭,渺渺茫茫的水面,若隐若现的远景,若即若离的伊人,这些意象合在一起,又营造出了朦胧之氛围。
从意境看,《蒹葭》也是一首值得关注的作品。这首秦国民歌让人想到了郑国的一首民歌《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
茹藘在阪。
其室则迩,
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
有践家室。
岂不尔思?
子不我即[3]。
心上人似在近旁,但又可望而不可即,“其室则迩,其人甚远”。进而生发哀怨,“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蒹葭》还让人想起了郑国的另一首民歌《子衿》:
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
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
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
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
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4]。
首先,叙述相思萦怀之情,“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接着,因其思而不见,转而责怪对方,“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纵我不往,子宁不来”?再接着,又描写思而不得之状,“挑兮达兮,在城阙兮”。最后,直抒胸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通观全篇,情感上环环紧扣、一气呵成,但是,又好像略微有些失诸直烈,因而缺少了一点恬淡气。
关于《蒹葭》一诗,程俊英、蒋见元在《诗经注析》中题解说:
这是一首抒写思慕、追求意中人而不得的诗。一个深秋的早晨,河边芦苇上的露水还没有干。诗人在这时候、这地方寻找那心中难向人说的“伊人”。伊人仿佛在那流水环绕的洲岛上,他左右上下求索,终于是可望而不可得[5]。
诗中“伊人”到底在哪里?她或“宛在水中央”,或“宛在水中坻”,或“宛在水中沚”,忽近忽远,若即若离,具体方位实在难于确定。叙述人想望伊人,追寻伊人,虽然可望而不可即,但仍然饱含无限情意,缕缕悠思,不哀不怨,不愠不怒。《蒹葭》同《东门之墠》、《子衿》既相似,又相异。相似的是,情感宣泄发乎肺腑,绝无娇饰之痕迹。相异的是,《东门之墠》与《子衿》之情感抒发放其流泄,而《蒹葭》则止乎节制。《蒹葭》更像一幅山水水墨画卷,素淡,同时还有点朦胧。
自注:
[1]见《云南行散记》相关评论,《考槃在阿》,http://kaopanzaie.blogcn.com
[2]《诗经·秦风·蒹葭》,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上册,北京:中华书局 1980年版,第372页。
[3]《诗经·郑风·东门之墠》,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上册,北京:中华书局 1980年版,第344页。
[4]《诗经·郑风·子衿》,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上册,北京:中华书局 1980年版,第345页。
[5]程俊英、蒋见元著《诗经注析·郑风·东门之墠》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1版,第344—34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