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云少年

       徐立新

15岁那年，故乡的云，成了我住在“天上的朋友”。

 那年，临近中考时，我突遭一场意外：在放学的路上，被一辆正在下坡的货车撞倒，司机却驾车逃之夭夭。

 我被撞折了一只胳膊，只能休学在家养伤，中考也不能参加了，而且还花掉了不少医疗费，家里因此背上了债务，这让我既失落又懊恼。

为了还债，母亲养起了上百只小鸡，并让我边养伤，边去离家不远的小山上去看护那些小鸡。

  每天早上，母亲都会将两大鸡笼的小鸡挑到山上，让它们去吃草丛里的虫，这样便能节省很多饲料。晚上，再把小鸡赶进笼里挑回来。我则是要待在山上，看护它们，不让黄鼠狼和鹰伏击它们，保证小鸡不少，不丢。

 母亲在山上搭了看鸡棚，好供我在里面歇息。考虑到来年还要参加中考，所以，每天我都带书上山。看鸡时，没人和我说话，没人陪我学习，做不出来的难题，也无人可请教。

  一想到，自己要比同学们迟一年毕业，再看看打着石膏，绑着绑带的胳膊，还有医生说的——如果长不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我心乱如麻；又想到家里因我而“返贫”，顿觉自己是个“罪人”，焦虑和伤感情绪开始蔓延到全身。我该怎么办呢？

 就在我坐立不安时看，我看见了天上的云。我清楚地记得，我注视云是从看鸡棚里开始的——一天午睡醒来后的我，百无聊赖开始想着心思，无意间，我透过鸡棚的缝隙，看见空中有一片奇特的云：那是个白白净净，但却忧伤、孤独的“云孩子”！他耷拉着脑袋，低垂着双眸，一副不知何去何从的样子……我越看越觉得他就像自己，久久凝望，直至它被风慢慢吹散开。

此后，我便有了抬头看云的习惯，我期待能再遇见那个“云孩”，结果却看到更多的变幻莫测的云。有时，它们轻飘飘的，恰似薄纱，洁白无瑕，在万里晴空轻轻挪步，似在问我要不要同行；有时，它们又聚成乌黑黑的云堆，很厚很厚，似乎要将我连同烦恼和忧伤一同吞噬；有时，它们飘落在远处的山脊间，替高山抖落白幔，山间顿生飘渺，引得我想上去修炼得道；有时，村民在山下的田地里烧土粪，大地擎起缕缕白烟，与低空的云相迎，如同天幕下的一幅动人画卷，让我看得入神；有时，夕阳西下，火红的霞光为云层披上了金光，熠熠生辉，令人惊叹……原来，云中也有一部风生水起的烟火。

 书看累了或愁绪涌上心头了，我便会抬头去看会云，有时，还会为它写上几句诗，然后大声地读给它们听，云，似乎也听见了，听懂了，它们虽沉默不语，却能乘风舒卷，把天宽地阔说得淋漓尽致，把晴雨无常娓娓道来，也把一份豁达坦荡，交给我这个不曾有只言片语的“朋友”。我慢慢悟出：云卷云舒，云白云黑，起起伏伏，皆是变幻的自然规律，如同我们的人生际遇，不会永远跌在低谷之中，也不会永远处于高峰之巅。

我看云，常忘记周围的一切，母亲来收鸡时，常发现小鸡少了，丢了，便会责怪我：“让你看小鸡，你怎么老傻傻地看天上？鸡丢了都不知道！”看着我一脸的茫然，她叹了口气，停止了责怪。母亲后来说，你知道你看丢了多少只鸡仔吗？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从繁花似锦的五月到秋风梭梭的十一月，我看了半年的云，看静的云，看动的云；看晴空万里的白云，看暴风骤雨时翻滚的乌云……直到我胳膊伤痊愈，可以重返校园了。  

此后的我，再也没机会，那么长久地去看一朵云，一片云，一堆云了。那段难熬的时光，因为有云，我心中的忧伤一下少了很多，我感觉是云驮走了我的愁绪，让我在朦胧中明白了一些道理，我识得了云，云也识得了我，我没有辜负与云一次次的对视和凝望。

 后来，长大进城的我，有一天，看见一个初中女同学在QQ空间里写道，今天带孩子去乡下老家看云，故乡的云真美，儿时，我曾无限接近过它，望着它做过很多梦。我才顿悟：云是乡下孩子天空里的宝，滋养过很多抬头仰望过它的少年人。

 故乡的云，曾滋润了我几近干涸的心田，温暖了我少年的回望，它永远飘在我的心间。

                                    ——原文摘自徐立新新浪博客           

【主旨解读】故乡的云，在“我”最孤独、无助、焦虑、伤感的时候，像朋友一样默默陪伴着我，温暖、鼓励着“我”，使“我”摆脱困境。在那段难熬的日子里，也是云启示“我”：我们的人生际遇，不会永远跌在低谷之中，也不会永远处于高峰之巅。故乡的云虽然无声无语，但却滋润了“我”的心田，永远飘在“我”的心间，成了“我”难忘的“天上的朋友”。

云图取自网络，感谢原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