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白玫瑰
                                                               付卫星
 
       大概早上八点多一点，一名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从一家花店里闪出来，他怀里抱着一束白玫瑰，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正是他这个不被常人注意的微小动作引起了由此经过的张警官的警觉。
       张警官今天要去长途车站执行一项抓捕任务。据说这名嫌疑人有命案在身，身上可能带有武器，局长布置任务时要求，全体警员必须高度警惕，防止嫌疑人狗急跳墙，必要时可以开枪将其击毙。通报说，嫌疑人乘坐的客车上午九时到达长途车站，他怎会提前出现在这个地方？莫非他乘坐的班车提前了不成？
       张警官悄悄捅了一下身旁的副手小李，用眼神把这一情况告诉了他。小李偷偷瞟了一眼手中照片，差一点叫出声来。张警官忙用力抓住小李的手腕，制止了他。
       张警官与那名中年男子之间有近四十米的距离，不敢贸然惊动对方，只能一边佯装打电话通知警队，一边慢慢超前靠近。
       恰在这时，那名中年男子似乎有所察觉，快步离开花店，朝广场对面的一家快递公司匆匆走去。
       也许是刚上班，快递公司门前集聚了好多人和三轮车，大多是公司投递快件的员工，他们正紧张地分发邮件，头也不抬地忙碌着。他们不知道，一场危险就要降临到他们头上。
看到这种情况，张警官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嫌疑人果真带有武器的话，他要挟持人质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示意小李两面包抄，争取在对方到达快递公司门之前将其制服。
中年男子果然发现了张警官的意图，脚下的步伐变成了小跑。张警官一看情况有变，来不及多想，拔出手枪，冲对方大喊：“站住，我们是警察！”
对方一听，头也不回地朝快递公司跑去。张警官害怕对方一旦扣押人质，危及百姓生命，增加抓捕难度，便果断地朝中年男子的腿部开了一枪。
中年男子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但他却拼命地去抓掉在地上的那束白玫瑰。张警官正要冲上前去制服他，不料小李在另一边高声叫道：“张队危险，他有武器！”几乎在同时，小李手中的枪也响了。那中年男子身体振了一下，把抓到手的白玫瑰压到胸前，头一低，不动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了，仅仅几秒钟，由不得你去思考。张警官和小李扑到嫌疑人面前，发现嫌疑人胸部手上全都是血迹，那束被嫌疑人紧紧攥在手里的白玫瑰也被鲜血染红了。小李小心翼翼地拿过那束白玫瑰，捏了捏，有点失望。张警官接过来，发现花束上附有一张小纸片，虽然已被血迹浸染，可依旧能看清是写着要寄往对方的地址。他朝快递公司那边望了一眼，又把那张纸片反过来一看，张警官的脸色顿时苍白，眼神也黯淡下来。他把那张小纸片放回原处，把花递给小李，低声说了一句：“带回局里！”
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像拉起的警戒线，警灯闪烁的警车和救护车，还有摇头失望的法医，张警官都视而不见，他满脑子都是那张飞舞的小纸片……
事后总结时，局长说，小李的第二枪没有错，你们的做法完全合乎法规，上级要表彰你们！
回到家里，张警官还有点打不起精神。妻子感到百思不解，对他说：“这次行动你立了大功，怎么像霜打的茄子？”
张警官答非所问：“也许小李的第二枪就不该开呀！”
妻子更糊涂了，不知他在说什么。
过了几天，上面的表彰下来了。局长通知他说：“明天全局要开表彰大会，你和小李还要上台披红戴花。”
小李面露喜色，张警官却说：“局长，明天我要去南方，”
局长说：“案子已经了结了，局里没有这方面的安排，再说经费问题……”
张警官说：“局长，我什么都不要，我请假，高铁票都买好了。”
小李急了，大声说：“张队，这可是上级给咱们的荣誉呀，你怎么能不要呢？”
张警官拍拍小李的肩头，轻声说：“别说了，明天我一定得去，请你把现场的那束白玫瑰给我拿来吧！”
当天夜里，张警官拿着那束白玫瑰坐上了直达广州的高铁，次日清晨，又辗转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在几个当地人的陪同下，来到了一座坟茔前，他默默地将那束带血的白玫瑰摆放到坟前，再一次翻看了那张小纸片。
小纸片的背后写着这么一句话：“父亲在天之灵有知，孩儿不孝，寄上这束鲜花，孩儿就去自首。”
这一天，正是父亲节！
《精短小说》2019.7.8合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