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碗

                                                        付卫星

       老贾有次去山西老区采风，中午到一老乡家歇脚吃饭。这家主人胡大爷六十来岁，热情健谈，他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一样，儿子儿媳都出外打工了，和孙女一起生活。

       胡大爷让老贾洗了手脸，把家中仅有的一点肉拿出来，给他炒了两个菜，还端来两杯白酒，往他对面一坐说：“来人就是客，这不比城里，菜不好，你就凑合着吃吧。”

       老贾被胡大爷的热情所感染，平时不爱言辞的他也端起酒杯说：“相识就是缘，我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两人同干了一杯，气氛甚是融洽。

       酒喝得差不多了，胡大爷端来两碗豆面面条，胡大爷说：“听说在城里豆面很贵，还掺假，今天你就吃吃这货真价实的豆面是啥味。”

       老贾还真是爱好者一口，一口气把面条倒进肚子里，一边吃一边说：“地道，地道，味道真好！”

       吃完面，老贾这才注意上手中的这只碗，青花白瓷，看上去有些陈旧，再看碗底，有乾隆年间字样。老贾对古董这行略知一二，知道捡漏一说，心里不免咚咚直跳，莫非好运真的降临他的头上？

       此时胡大爷过来收拾碗筷，看他对手中的那只碗左看右看，以为他嫌弃这只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平时家里没人，碗筷也就破旧了些，不过你放心，都是洗过的，干净。”

       老贾把碗递给胡大爷说：“不，不是那意思。你这碗年代很久了吧？”

       胡大爷笑着说：“你说这碗呀，我小时候就有这碗了，农户人家，不坏就一直用呗。”

       正说着，胡大爷的小孙女下学回来了，一进门就说：“爷爷，学校让下午交校服费，160块。”

       胡大爷脸色有点凝重，说道：“家里钱不多了，我一会给你借去。”

       老贾一听这话，起身说：“我看你不用去借了，我这有二百元，你拿着吧。”

       胡大爷摆摆手说：“那可不成，吃顿饭我咋好收你钱呢？再说，一碗豆面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呀！”

       老贾顺便一指桌上的那只碗说：“你把那只碗给我，这样行了吧？”

       胡大爷还有些过意不去，说：“一只碗也不值二百块呀！”

       老贾说：“值值。”他说完就把那只碗塞进自己的背包里。

回到城里，老贾把那只碗拿给懂行的朋友看，人家告诉他，这是真品，市场价有好几万呢。老贾一听，血压都上来了，他把那只碗揣进怀里匆匆忙忙回了家。

老贾当天一夜没睡好，总觉得良心上对不住胡大爷，人家对他那么好，他还……

有天他一出门，正好看见了胡大爷，吓了他一跳。胡大爷也正好看见他，走过来说：“你这真难找。”

老贾忙问：“你找我有事吗？”

胡大爷说：“有事。你上次在我那吃饭不是拿过一个碗吗？”

老贾心里又咚咚直跳，问道：“是，怎么，你反悔了？”

胡大爷说：“哪呀，自你拿走了那只碗，我呀就没睡过好觉。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是在诚心帮我，一只破碗咋值二百块钱呢？我这良心上下不去呀，这不，我儿子刚寄回钱来，我就给你送了过来。”说完，他就把两张红票往老贾手里塞。

老贾心里一震，那两张红票像两只烫手的山芋，他怎么也不敢接。他思来想去，决定把实情告诉胡大爷。他想晚上睡个踏实觉，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检察日报》2019、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