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     粮

                                                 付卫星

       爹和娘上南方打工去了，让我奶奶把今年秋收的玉米卖了，奶奶说行。

       那天，我在院里做作业，见奶奶从街上领进一个中年壮汉，我问是谁，奶奶说：“是收玉米的，你做作业，没你事。”

       那壮汉散着怀，手里拿着一个测量湿度的仪器，把探头往玉米袋子里一插，脸上露出笑意。

       这时候，奶奶好像不急于卖玉米，而是把一碗热水放到桌子上，转头对壮汉说：“不急不急，来，天热，先喝口水。”

       壮汉见天还早，奶奶又这么热情，就不客气地做到桌前，与奶奶扯起话来。

       奶奶说：“听口音，你家不算远吧？”

       壮汉说：“不远，马头的。”

       奶奶笑了：“我说呢，什么村的？”

       “徐庄的。”

       奶奶惊喜地说道：“是吗，我娘家是太平的，可惜家里没人了。”

       壮汉也变得异常高兴，连连说：“想不到，想不到，在这儿碰上家乡人了。”

       奶奶说：“我二十岁就嫁了过来，有些年没回去了。”

       壮汉此时说：“要是这样的话，啥都别说了，我每斤再给你多加二分钱。”

       奶奶说：“那你不就赔钱了吗？不行不行，还是按说好的算吧。”

       壮汉摆摆手说道：“哎，陪不了，您又不是外人，我实话说了吧，干我们这一行的没有一个赔钱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这儿赔点，我再从别地捞回来呀！”

       奶奶一听，心里一咯噔，问他：“怎么个捞法？”

       那壮汉也许是见到老乡的缘故，嘴里的话不禁多了起来：“我给您说呀，我们想挣钱，不能单靠挣差价，那才几个钱呀？”

       奶奶又问：“不挣差价挣啥？”

       壮汉哈哈一笑说：“法子老鼻子去了，玩秤杆子是咱的基本功，这样才能多收粮，少掏钱，卖粮的时候再捣捣鬼，一里一外，还能不赚钱？”

       奶奶不笑了，问他一句：“在户人家捣鬼，不怕被人揭穿？”

       壮汉此时有点忘乎所以，一点都没有觉出奶奶脸上的表情变化，自顾自地说下去：“怕，咋能不怕呢？可咱有办法呀。有一次，那家主人警惕性很高，怕我捣鬼，就亲自提秤，我说行啊，我还跟他说，你把秤提高点，再提高点。你知道吗，那一秤，我又拐了他二十多斤。他哪里知道，我在袋子上留有一根白线绳，脚尖一踩，他提得越高就越吃亏，哈哈哈。”

       奶奶听不下去了，起身把壮汉脸前的那碗水泼到地上。壮汉一愣，问咋倒了，他还没喝呢。奶奶说：“脏了，进脏东西了。”

       壮汉讪笑道：“那咱过过粮食吧？”

       奶奶冷冷地说：“不卖了。”

       壮汉糊涂了，一边走一边说：“说得好好的，咋变卦了呢？”

       我也问奶奶：“您为什么不卖他？”

       奶奶说：“这人心术不正，我怕他拿去粮食再去坑国家。”

《老子文学》2017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