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
产
老李头最怕过年。
一进腊月,村子里过年的味道就逐渐浓了起来。一些心急的小孩子早早穿上新衣服满街疯跑,家家不是蒸就是炸的,四处飘香,远处不时传来二起脚在空中炸开的声音,更增添了几分喜庆。老李头不敢出门,怕见到乡亲,怕他们提起自己的儿子。
老李头唯一的儿子外出打工已有四五年了,一次也没回来过。
家里没盐了,老李头不得不出门买。他像做贼一样沿着小街道朝小卖部匆匆走去。尽管他低着头,可还是撞见了熟人。
“大哥,您这是去干啥呀?这么急。”
老李头一抬头,见是本家他二婶子。他忙说:“去买盐,买盐。”
二婶子又问:“儿子今年还不回来呀?”
“快啦,快啦。”
“是该回来啦。有四五年没回来了吧?”
“快啦,快啦。”老李头赶忙逃回了家。
五年啦,儿子总说忙,总说没时间回家。老李头在电话里给儿子说,他想他们,想他的小孙子。说你们平时不回来也行,年关回来一趟也中啊。可每到年关,老李头等来的不是儿子,也不是孙子,而是一次次的失望!他唯一值得欣慰和炫耀的,也就只有儿子每月一次的汇款单啦。
每当汇款单寄来,老李头都会兴高采烈。他举着汇款单逢人就说:“瞧,我儿子又给我寄钱来啦!”恨不得让全村子的人都知道。大家也摸准了老李头的生活规律,月头月末,老李头保准去两趟县城,每月他都会举着汇款单在大街上走一遍。
五年下来,月月这样。
老李头躺在炕上,暗自伤心落泪。心烦了,索性就把头埋到被子里,不听街上的喧闹。
老村长昨天刚刚打发了一位空巢老人,几天不见老李头上街了,心中便有一丝不安。于是他去敲老李头的门。
屋内没人应声,老村长一脚把门踹开,发现老李头早已凉了,头还钻在被子里。
老村长就给老李头儿子打电话,让他回来料理父亲丧事。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儿子无奈的声音,说:“老叔,您就帮我把父亲打发算啦,新疆这么远,等我回去还不臭了呀!”
老村长气得把电话一摔:“孽种!”骂过之后还得去处理这类丧事,谁让他是村长呢!
老村长把老李头放顺了,找出几件像样的衣服给他换上,简单处理一下他的遗物。当老村长掀开老李头炕上的席片时,被下面压着的一摞单据惊呆了。他稳了稳神,又从新拨通了老李头儿子的电话。
“大叔呀,我不是说过吗,您就看着办吧,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谢你!”
“丧事不用你管。”老村长说:“你爹有笔遗产,我做不了主,还是你自个回来拿吧。”
“是吗?”儿子一听遗产二字,兴奋地说道:“行,行。我马上回去!”
第二天傍晚,老李头的儿子乘飞机回来了。一进家门就问老村长:“什么遗产?在哪?”
老村长铁青着个脸,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几步来到老李头的炕前,指着炕上的席片对他说:“你自己看!”
儿子看看老村长,慢慢掀起席片的一角,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沓汇款单存根,再细看,那上面都是父亲一人的名字。原来父亲这几年都是在自己给自己汇钱?
老村长“啪”地打了他一巴掌:“孽种!”
那儿子一个趔趄跪倒在老李头炕前,声泪俱下:“爹!”
(字数:1022)
《西部时报》2012.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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