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老刘

                         付卫星

    那天，老刘黑乎乎的手里攥着刚从回收的旧鞋里发现的两千元钱，被弟弟挡在了门口。

    “你要真去还，咱们就分干！”弟弟发狠地说。

    老刘盯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很长时间没说话。僵持了一会，老刘还是重重地把弟弟挡在他面前的胳膊甩开，“咚咚”地迈开大步走了。

    远在十几里之外的农户拿着失而复得的两千元钱，激动得一个劲地说老刘人好，实在。却不知，老刘此时正在为弟弟与自己分道扬镳而心痛难过。

    老刘是河北魏县人。那里的人们朴实勤劳，工作向来不挑肥拣瘦，多以捡破烂收废品为生。老刘命苦，十七岁上就没了爹妈，留下他与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故训道，“长兄为父”嘛，老刘就擦干了眼泪，带上弟弟外出捡破烂收废品。十几年来，老刘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带大的弟弟要与自己分手，他心里又怎能平静？又怎能不为弟弟担心？

    老刘真正担心弟弟的还不止这些。记得有一次他们哥俩正急需钱，恰好有人要卖给他们三十几斤紫铜线，这要收下了，正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可当老刘知道那是电动机线后，说啥也不要了，说违法的事他坚决不干。人家骂他缺心眼，弟弟抱怨他不开窍，放着好事不去做，好长一段时间不理他。如今弟弟要单干，没人管束，那还得了？

    果然，弟弟瞒着老刘干了几桩“大买卖”，狠狠赚了一笔。他便不像哥哥那样老实本分地出工了，经常在路边的饭馆子里喝酒消遣，显得轻松优哉。老刘说了他几句，弟弟反讥讽他不识事务，不会与时俱进，还说他们老乡谁谁比他们出来的还晚，现在家里都盖起二层楼了。这话让老刘茶饭不香，更为弟弟的未来担忧了。

    这天，一个年轻人神秘地找到他，说他有批铝线要不要？老刘问他来路正不正。年轻人火了，说你管那么多干啥，就说你要不要？老刘也提高嗓门说，来路不正他就是不能要！那年轻人骂他一句“神经病”就走了。

    当天晚上，老刘忽然发现白天找他的那个年轻人从弟弟的住处走出来，就上前拦住了他。

    “他给你啥价钱？”老刘低声问。

    “五元。”

    “我出六元。”

    “当真？”

    “我得先看货。”

    “那好，明天我给你电话。”

    第二天晚上，老刘接到年轻人的电话，让他到一座废砖窑里验货。老刘立刻骑上三轮出了村，趁着夜色，朝村东头的一座废弃砖窑驶去。

    到了砖窑前，老刘看见几个黑影在晃动，其中的一个黑影低声对他说，货就在里面。手电一晃，果然有几盘铝线，老刘看看线头的新茬，就知道是刚刚从杆子上剪下来的动力线。眼下农户浇灌小麦这么紧，他们这不是在作孽吗？这帮龟孙子！老刘在心里骂道。

    那几个人有点不耐烦了，催促他快掏钱。老刘磨磨蹭蹭地先是掏出手机，说是掏错了，然后再掏钱，又说带来的钱不够，把那几个人急得直骂娘。

    正在这时，砖窑外一片灯光，十几名公安从天而降，老刘和那几个人被抓了个人赃俱在，进了拘留所。

    谁知第二天，老刘又乐哈哈地蹬着三轮出现在村子里。弟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气哼哼地找到他，说你坏我的买卖不说，你就不怕他们几个拍你的黑砖？

    老刘说：“我就是让他们一砖拍死，也不愿去监狱里给你送饭！”

                                   《当代小小说》2012年创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