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是只小小鸟

                            付卫星

    节目直播就要开始了，社会部主任特地把主持人梁炳叫到一旁，问：“有把握吗？”

    梁炳很自信：“没问题。”

    梁炳是这档谈话节目的著名主持人，他主持的节目以社会民生为主题，在全国很有名气。社会部主任亲自到场说明这期节目的分量，梁炳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全力以赴。

    这期节目的选题可以说是他在街上偶尔“捡”来的。

    那天，他到一个偏远小城出差，遇上一个汉子在大街上募捐。他募捐的目的不为别的，而是为了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再一了解，这个看上去消瘦憔悴的汉子还有一个五岁的女儿，据说得了白血病，急需治疗。梁炳感动了，一个急需资金的穷困家庭不是用钱来为女儿治病，而是募捐救助一只受伤的不知名的小鸟，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种超越常人想象的关怀举动说明了什么？何不就以此为题做一档人文关怀方面的节目？

    这位汉子叫肖平，就是今天这档节目的特邀嘉宾。虽然他特地换了身衣服，却仍掩饰不住他的身心疲惫。

    梁炳按流程提问：“你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好吗？”

    肖平说：“我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我，妻子和我五岁的女儿。后来女儿得了白血病，家里的情况就变了。积蓄没了，电视没了，家具没了，再后来，老婆也没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编导提醒梁炳注意引导。于是梁炳提高声调说：“我知道，你就是在这样困难的条件下收容了一只受伤的小鸟，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吧。”

    “好的。”肖平脸上似乎有了点笑意：“有一次，我在大街上为女儿募捐看病，被城管追打，钱被没收，还挨了一顿打，就是在跑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

    梁炳：“是只什么样的鸟呢？”

    “个不大，大脑袋，在咱们北方很少见。后来我找专家鉴定，确定为国家二级保护鸟类。我当时想，我为女儿募捐看病不行，为这支小鸟募捐总该行了吧？这叫保护国家稀有鸟类呀。”

    梁炳内心微微一震，这和试播时稍有出入。不过不要紧，凭他的主持经验，挽回局面还是不成问题的。想到这，他打断对方的话，说：“保护动物，人人有责。我们大家想知道的是，你身边就有一位身患绝症的女儿，而你却要为一只小鸟募捐，你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这样的。当时为我女儿看病的钱基本上花光了，不得不出院回家治疗。可看着受伤的小鸟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啊？所以我才想到募捐，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说实话，我……我当时是有私心的。”
    梁炳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可收场的话，急忙转入下一个环节:“人间自有真情在，有时真情就是有私心的，我们的嘉宾也不例外。现在我们就把他五岁的小女儿小小请出场。”

    在音乐声中，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走上场。按流程梁炳把小小领到舞台中间，启发她说出这场节目的主题灵魂，就是那句“我愿把所有的钱用来给小鸟治伤看病，”把节目推向高潮，突出节目爱的主题。

    梁炳蹲在舞台上，努力做出一幅亲和像：“小小，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有病，也知道将来为你治病还得花很多钱，可你为什么同意爸爸为一只小鸟募捐治伤呢？”

    小小扑闪了一下大眼睛，说：“我觉得那只小鸟很可怜。”

    “那你呢？你和小鸟相比，谁更可怜？”

    小小想了想，说：“小鸟。”

    “为什么？”

    “我有爸爸，而小鸟没有。”

    全场响起一片热烈掌声。梁炳很满意，编导也向他打出OK手势。

    梁炳最后又问：“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那就是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最好用一句话来表示？”那句关键台词在试播时曾反复提示，想必小小不会忘记。

    小小想了想，没说，而是把目光投向爸爸，回头又看看梁炳期待的目光，这才对着话筒说：“我……我要是那只小鸟就好了。”

    这让梁炳很意外，他本想揽住话头，但看到小小那真诚的目光和那闪烁的泪花，他没说话，反而有着某种期待。

    小小接着说：“那样就会有很多很多的阿姨叔叔，爷爷奶奶为我捐钱，爸爸就不用为钱发愁了，妈妈也就不会走了。”

    肖平走过来，一下抱住了女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场上一片沉寂，梁炳也不再惊愕，而是含着泪为小小鼓起掌来。

    梁炳知道，今天的这个收尾绝不是主任想要的，他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下了节目，梁炳没回台里，而是用自己的车把肖平父女亲自送回了家，并把身上的两千元捐给了他们。

    第二天，梁炳主动敲开主任的办公室。

    一进门，主任满面春风，喜滋滋地对他说：“知道吗？昨晚咱们的热线都被打爆了，节目火了！”

    梁炳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把兜里的检查捏成了一团……

                                       《影子文学》2010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