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星期六晚十点,活泼、天真的猫眯在农大兽医院去世了。眼看着它最后时刻那痛苦的抽搐和挣扎,我的心都要碎了。挣扎一停止,我即明白一切都已结束。顷刻间的悲哀使我控制不住自己,马上离开候诊室,奔到屋外,压抑不住地哭起来。
那个晚上不知流下多少眼泪,也是有生以来流下眼泪最多的一次。
一天里,去了三家宠物医院。从发现有病到死亡仅一整天的时间,至死不知病因。还不到一周岁的一个弱小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怎么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妻和我都很伤心,相顾无言。考虑到儿子马上就要中考,回家后没有告诉他实情,只说猫眯留在农大兽医院了,需要住院治疗。但星期一晚上,儿子看到了我手写的几行字,还是知道了,不免痛哭一场。
猫眯的去世对于妻的打击出乎我的预料,几天来她已哭过多次。现在回想起来,猫眯做为家庭的一员,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也给全家人带来少有的欢乐。“三加一”的家庭里,它成了一个快乐的源泉,一种冲淡清寂的媒介。突然间,这一切的欢乐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宁静,让人无法适应。睹物思情,每每到伤心处,此后几天我也常暗自流泪。
素纱裹尸,掘墓葬之,愿山里的灵气超度它再生。猫眯也是“连襟”的好朋友,两个男人将猫咪埋葬于西山之上、一个长满黄栌树的山坡上,垒石为记。陪葬的有猫粮、猫砂、猫眯喜欢的小玩具以及装在塑料瓶里的猫眯相片、我手写的几句感赋等。猫眯的胆子很小,面对陌生的环境,它肯定不适应。孤魂一缕,飘向何处?宁静的山野里,猫眯好孤单,我也好孤单!
默然感叹中,心里想念起含泪写下的几句话:
葬尔西山之上兮,遥望京城;
松栌相伴,回家不能。
念尔厅室床前兮,四顾无影;
欢乐何在,潜心入梦。
星期一的晚上,我真的梦见了猫眯。圆睁的双眼里满是不解,似乎有话要说……它要说什么呢?
我总觉得猫眯有话要说,但它就是说不出。
(2001年5月)
二
今天是猫眯去世100天。我一直在为那天治疗上的拖延而后悔,假如早点去医院,假如一开始就去农大兽医院,而不去那两个所谓的“宠物医院”,你也可能不会死;我更无法忘记猫眯你临走前的痛苦挣扎……,那是难以忍受的锥心的痛苦,也是猫眯渴望活下去的最后诉求。想到这些,我的眼睛又湿润了。
猫眯,你不能说话,临走前所遭受的痛苦无法说出来。但我感知到了,这种感知可能让我终生都感到痛苦。星期五晚上我把你抱到阁架上,你没有象往常那样快乐地响应我的“挑衅”,而是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我,右前爪费力地抬了抬(现在想来是一种应付)……,而我当时真的没想到你会病得那么严重。每当想到你,总会看见你那双圆睁的眼睛,你正在默默忍受病痛、无法述说的那种眼神!
小孩有病,会跟大人述说,缠住大人,把自己的痛苦倾诉出来。而猫眯有病,不知道找人,只是自己默默的忍受。没有痛苦的声音,只有求助的眼神......而我那时恰恰看不懂你的眼神!
小时候听大人说猫的命很大,有七条命或九条命。为何你的生命竟如此短暂?你到这个世界上来,难道就是让喜爱你的人留戀伤感?
前天和妻到猫眯憩息之地看了看。墓地掩映在绿色的树丛里,黄栌的叶子尚未变红。碎石周围长出了青青的野草,虽已是初秋,却显得生机勃勃。三个多月前垒砌的石块依旧,新添上几块覆石,聊表心意。静谧的氛围里,渗出缕缕哀思和悲意,禁不住语塞泪盈。不知孤独的你能否感知我们的想念。天天遥望远处的京城,肯定很想回家吧?其实我们天天都盼着你回家!安息吧,我会定期的来看望你,谁让我们有缘相识呢。
对我招招手吧(那是猫眯对喜爱的人一种亲热的表示),我也伸出手,正看着你。我看到的是一双圆睁的眼睛,有些困惑的、充满痛苦的眼神……。
没办法,我的眼睛又模糊了……。
(2001年9月)
三
到达四棵树以后,登山的人们继续前行,朝樱桃沟而去。我则独自循原路返回,因为我还有未了的事项。走过那个山弯,看见那片黄栌树林,知道了自己的所在。一个人爬上山坡,凭记忆和感觉找到了那个位置。中秋节刚过,周围仍是郁郁青山。这两年雨水好,猫眯的栖息地被青青野草和淡青色野菊花覆盖,与当年大不相同。远眺京城,林立的楼房显得那么遥远,与山野形成两个世界。周围是那么静,眼前一片片的树叶微微摇晃着,似乎欲言又止。猫眯已寻得一方宁静之地,我痛苦的心已渐趋平静。献上一束沿路采摘的山野之花,浇上一瓶带来的纯净之水,聊表故人不曾相忘。逝去的生灵安息吧,西山那宽阔的胸怀已容纳了你,山上众多的生灵陪伴着你,我也来看你......
生生死死,这个世界随时都在发生。而我已经明白,死是生的开始......
(200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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