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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

 

他们 在集体的 土地里刨食的人 我们 在校园把课本 玩丢了的人   —— 江川鄂

 

 

江川鄂：湖北宜昌市人，四零后，自由写作者。

 

 

 

琉璃姬编语：江老是相识最年长的老诗人前辈，比我父母都要年长，我们是忘年之交，写文*革的老前辈多，但知青诗我还是第一次读到，我父母也是知青，但他们没有像江老这样，对那段历史做总结与反思，这是一段史诗，带有见证，也带有思考与批评，江老毕竟是目前最老一辈城市知识分子，人文写作在任何时代都是需要的，无休无止的斗争是愚昧的，向真前辈致敬！

 

 

 

 

旧影

 

有人索要一张
我们当年共同的合影
找的着吗
都快一个甲子了

费好大劲把它翻出
现拍两张发过去
对方收到后
回信惊呼
怎么都没脸了啊
哦一一我愣了一下
回复
那年月过来的
还能有脸吗

 

2022.10.29

 

 

 

开向广阔天地的那一天

 

一、他们和我们

他们
在集体的土地里刨食的人
我们

在校园把课本玩丢了的人

那年
他们列队欢迎我们
每经过一个街墙破败的小镇
我们都看见他们顶着肆虐的北风
排列整齐地守候在街道两旁
当我们的车队刚进入他们的视线
就见他们挥起手中的三角纸旗
口中念着欢迎欢迎

欢迎红*太阳派来的客人

 

2021.1.26

 

 

二、冲突

 

一一五十三年前那声追问

 

冲突在每经过一个镇子
都一处不拉地发生
那是一帮调皮少年乐翻天的时刻
他们站在车箱里
朝下面欢迎的人群怪喊怪叫
他们乐不可支，一声一递
喊着向农二果们学习
向果老倌致敬
以此回应车队两旁
夹道欢迎他们的男女社员
嘈杂的人声
和锣鼓的喧嚣
掩盖了他们的叫喊
不辨真情的农民
照旧仰着笑脸
为他们的到来欢呼
有人听出他们的轻蔑和讥讽
便发出他们的谴责
车上的回应
是一阵开心的哄笑

激烈的冲突
发生在一个叫辛场的小镇
那帮小子找到了新的刺激
朝人群里弹烟头，从车箱旁
欢迎者手中夺取三角小旗
然后又掷向他们的头顶
那些站在北风中执行特殊任务的人
那些鼻尖上挂着清涕的汉子
忍不住追着肇事者的汽车斥骂
回应他们的
是一阵迎头飞下的口水
和更多的烟头

混乱迫使车队停下来
带队老师和几个高中生
出面平息了争端
调解中一个中年农民的质问
招至那帮惹事的孩子
长时间的叽讽嗤笑
那人的质问就只一句
一遍又一遍
愤怒之极
几个在场的高中学生

（他们自称是文*革培养的高材生）

把它记了一辈子
你们还讲不讲点人*道的呀
你们还讲不讲点人*道……你们

哈哈……他说什么人*道
哈哈哈……人*道
他还说什么人*道
在接下来的领受再教的日子里
那人的那句责问伴着被他们
夸张丑化的乡下人口音
成为开心段子
在更多浑小子口头流传
甚至，当时主动下车

协同带队老师化解纠纷的几个老杆子
也偶尔拿它破愁消闷

我推算了一下
人*道这词儿
逐渐退出市面时
那帮孩子
才出生

（老杆子：69、70及以后几届小知青，对未能招走的老知青的称谓。）

 

2022.1.26

 

 

 

 

老农正遥

 

跟正遥学耕田
发现他有个古怪的嗜好
教化牛
他不厌其烦地向牛嘀咕
要它明白自己的身分
你是个畜牲
投生在这人世上
就是来受苦受难
为前生赎罪的
赎的好
下辈子就
变个人

当他觉得那畜牲
没听进去
他的苦口婆心
就举鞭呵斥
格日的牵着
不走，打的倒退
把你当个人，你
不做
人

正遥对牛的训导
经一代老了的坏小子
削繁就简
最后保留下来的
那两句
已成为世人
一种心领神会的
隐喻

 

 

天塌了

 

公*社农机站的王文江
传授我们一个
耍弄羊子的游戏

他说他把一只羊
放倒在地
拿一块瓦片
盖住它朝上的
那只眼
然后说两声
天塌了
天塌了
那时
那羊便一动不动
老老实实横卧在地上  
直到把眼睛上的瓦块拿开
说着，他现场表演
果然
如他说的
他要我们每个人
试了一次，效果与他
一模一样
王文江由此说到他们整地*富
他说那些分子
比这些羊，还要
归顺归服

 

2023.4.8

 

 

 

 

 

 

没有头绪的梦

 

每个片断

都是一些破碎的影

 

一把蛇皮胡琴

弦上彼此瞧不见的指头

反复述说

一条巷子的阳光

鸟群飞过头顶

一阵风

便墜落池塘成鱼

 

死鱼贩子把活鲜的叫卖

唱成铁板上的钉子

漂零者回味

船板上酒煮青梅

舱下鬼头刀

噹啷作响

柔软的链条

牵着漫长的人*犯

佝偻，摇晃

鬼魂般一律口吐

两个舌头

磷火在荒野

燃起森林大火

盗墓者打开

一叠黄金册页

看见隋时扎满长街的

迎宾纸花

一路开下来

马蹄从屋顶踏过

雷电劈头而下

有人在洪水中

发出绝望的呼喊

一声鸡鸣

从远古的记忆

破空而起，惊出

一身湿淋淋的

冷汗

 

2022.7.16

 

 

 

 

 

乌克兰麻雀

 
 

乌克兰也闹过大饥荒

但乌克兰的麻雀

和苦难

擦翅而过

 

2022.11.16

 

 

 

 

盲人

 

我们都是盲人

我们行走一生

都没离开过

导盲犬

 

2022.1.2

 

 

 
 

 

沙石之域

 

狂风奔袭是家常便饭

首先是黄沙飞起

跟着是石头们慌不择路

它们早已不记缘起

它们身处暴风而不知风

沙石之域的沙石

久经风暴肆虐的沙石

 

2022.8.9

 

 

 

 

再看赵本山

 

因鄙薄

没认真看完过

他任何一次演出

他从大洋那头回来

也随声附和

贬损他低俗

前日偶然看到

他那个

一锤子买卖

那个答豫中媒体人问

我真想猛抽自己

两耳刮子

 

这家伙

世界级的

与那个写

丰

乳

肥

臀

的家伙一样

农民的身坯子

却有着一双

那个泼猴的眼睛

 

2023.1.23

 

 

  

 

 

返乡

 

村舍荒废

田地荒芫

大狗不叫

小狗也不叫了

 

烂草窝子里

有虫子叫

 

2023.2.14

 
 

 

 

 

对塔*利*班的呼喊

 

 

一、

 

塔*利*班即将成为

事实上的执*政者

国际社会不断传来

正义的呼声

希望他们建立一个

具有广泛包容性的政府

 

一伙的

不一伙的

表面不一伙实际一伙的

从头到尾都不一伙的

都相继表态了

包容和不包容的

都一致呼吁包容

 

 

二、

 

全世界都向

这块破碎的土地

呼喊包容和多元

不约而同

成为普*世价值的

热情支持者

显示出

对这个世界的

真诚和虚伪

 

2021.9.7

 

 

 

 

本性可移

 

记不清谁说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话现在听起来

似乎有点绝对

最近不就听说

那伙炸佛的人

就要立地成佛了吗

 

2021.9.13

 

 

 

 

感谢有了三线

 

感谢有了三线

有了三线

就有一线二线大量的工厂

源源不断朝三线搬迁

源源不断新搬来的工厂

需要源源不断招进新的工人

于是，这就给本地刚上山下乡的知*青

连续多年提供了离开农村

进厂当工人的机会

这机会简直是老天爷的恩赐

简直就象九百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只有这块地方的天空朝下砸馅饼

当生在三线的知青

下去一年半载就纷纷卷起铺盖打道回府

成为每月按时拿工资的城市职工时

那千千万万非三线的知*青同行

还得在天南海北扎根泥土十年二十年甚至终生

感谢有了三线

感谢使我们有了三线的那些个人

每次同学会，得了便宜的兄弟姐妹们

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举杯

反复念叨

感谢使三线成为三线的大好形势

感谢使三线成为三线的那些人

后来有人说你们动脑筋好好想想

这好运气追根溯源

实在是不宜谢的

大家冷静想了想觉得也是

以后就不再说了

 

2022.11.28

 

 

 

 

诗人琉璃姬：诗乃流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