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可是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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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也正名乎(节选)
作者:张爱玲
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与我同名的人有两个之多,也并没有人觉得我们的名字滑稽或具有低级趣味。中国先生点名点到我,从来没有读过白字;外国先生读到“伍婉云”之类的名字每觉异常吃力,舌头仿佛卷起来打了个蝴蝶结,念起我的名字却是立即朗朗上口。这是很慈悲的事。
现在我开始感到我应当对我的名字发生不满了。为什么不另挑两个美丽而深沉的字眼,即使本身不能借得它的一点美与深沉,至少投起稿来不至于给读者一个恶劣的最初印象?仿佛有谁说过:文坛登龙术的第一步是取一个炜丽触目的名字。果真是“名不正而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么?
……
可是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为一种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实际的人生。
话又说回来了。要做俗人,先从一个俗气的名字着手,依旧还是“字眼儿崇拜”。也许我这些全是借口而已。我之所以恋恋于我的名字,还是为了取名字的时候那一点回忆。
十岁的时候,为了我母亲主张送我进学校,我父亲一再地大闹着不依,到底我母亲像拐卖人口一般,硬把我送去了。在填写入学证的时候,她一时踌躇着不知道填什么名字好。我的小名叫煐,张煐两个字嗡嗡地不甚响亮。她支着头想了一会,说:“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吧。”她一直打算替我改而没有改,到现在,我却不愿意改了。

张爱玲像一条河,人们但见其儿女情长的涓涓水流,却不见其思想幽深之处,写尽了人性的虚荣和荒唐。
中国文学史上,最被大众熟知却又误解最深的作家,张爱玲必属其一。真正读懂她的人却又少之又少,甚至直到今天还有关于她的误解在流传。
提起张爱玲,人们顿时就会起一点复古的、小资的情绪,仿佛张爱玲是属于某个特定年代,描写特定人群的作家。
但这真是天大的误解。实际上,在整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张爱玲无法被任何流派归类,她是一个非常独特的作家。
现代文学史的作家,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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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爱玲,就像黄子平教授所说,她是一个“主流文学史无法安放的作家”。
有一段时间,张爱玲在中国变成了一个小资消费品,随便什么人都知道张爱玲。大众不一定知道沈从文,甚至都不关心鲁迅,但却知道张爱玲的格言,比如“出名要趁早”,这是典型的只知张爱玲的华美,不知她的深刻。
鲁迅是作家里的大山,而张爱玲是大河。鲁迅尖锐地面对政治,所以讽刺、谴责,这是儒家的入世精神。而张爱玲将文学从政治拉回民间。她看透了人的不完美,但却宽容他们,这更接近于佛。
张爱玲不是顾影自怜、神经质的青年女作家,她悟透了人性中的荒谬和虚伪,但偏偏不像鲁迅那样以激烈的方式将之表现出来。
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长袍,里面长满了虱子”。
但如今的大多数读者在面对张爱玲时,只能看到其华美,但却看不见其思想之深刻。
在这个时代,浅薄无罪。浅薄化的阅读甚至成为一种流行。当人们已经习惯了浅薄时,语言激活的便是生物的本能,人们对各种问题的认识,越来越简单和极端,情绪也就变得浅薄和粗暴。
将张爱玲当做消遣文学来读,不仅是对张爱玲的误解,也是对这个浅薄时代的顺从。
她文字中的悲悯精神,恰恰是这个“大合唱”盛行的时代亟需的一味良药,但悲哀的是,张爱玲太独特,也许注定只有少数人才能成为她的同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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