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窗台，看三几棵树挂妖娆，和妖娆间，稀稀落落飘遥的雪花。岁月躲在身后，并不在意暖屋热切的留恋，悄悄溜走。那妖娆，或是一种想像。无从得知，风雪里一袭独骑穿行的人，更喜欢哪一片视野，哪一段时光。

有那么一刻，甚或一段日子，几天，竟至几年，以为自己会是活不下去了的。某个春天，当野草再次蔓过光秃秃矮墙的荒芜，绿意竟轻而易举地蔓进了心底。原以为尘封掉的一块心田，依旧肥沃得深厚，甚或添些情意绵绵。几度风雨，又是花开时节。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说得清淡，看时悠闲，想来神往，其实不过，大死后的大生。如佛经，可以拿来修行，无需妄论真假。当所有希望破灭，人还活着，还要继续活着！总之以为死过的了，心所念，目所及，换了人间。

生命，需要这般一一打破，繁华落尽，妄想成空，照得自家本来面目。一行清泪流尽，两鬓秋霜遍染，多年以后，“就像牧人清点他的羊，睡不着的夜晚我也清点我拥有的，要数很多数呢，如果你不在其中，我就重数一回。”依旧不失初心，不负此生。

那时不知，蒋捷《虞美人·听雨》，读了这许多年，各时各心，各入各眼，诸般境况，终要一个人面对。从前出发，种种准备，纸笔书本，手机电脑，衣食住行，却常常忘记了，带上自己。便勉强随行，亦种种跟班从众，实不知自己要些什么，要去哪里。

所谓人生大事，总不如些急切更赚人青睐，比如病来如山倒，任你以为大过天的事，都比不过好病了的要紧。奈何病去如抽丝，考验的便不只是耐力，还有心智，情愫，离殇。人在病中，所思所行，最是接近，禅修。

若非剥皮抽筋刻骨铭心，或干脆病入膏肓无可救药，偶一为病，又是另一种享受。诸多日间看来琐屑，白开水样寡淡寻常，忽地变得遥不可及又艳羡无比。半只苹果甘冽，隐隐阳光的味道。几瓣桔子酸润，漫山风雨飘摇。一杯茶，一口水，一碗粥，病中识得感恩。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洪承畴轻轻掸去征衣上的一抹草芥，远不是临去秋波那一转的惊艳可以诠释，人间犹有未烧书！生与死，美与丑，原都是开在自家心田上的花朵，休要再去评头品足。

冬至，数九，冬节，亚岁，一阳生，长至节，一一都是喜欢的字眼，都有些回忆附着过往。年关又至，惟一句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无作它解。亦无需重数，每回头，总有你亮亮的目光一抹，似那从前种种的苦，已长成漫山遍野的绿，都在跃跃欲试，想着要冒出些新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