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的茶，喝出些潦草。味，照例的厚。色，照例的酽。入口，照例的涩涩，稠稠，烟草的烈。却都不如，旧日里一瓢凉水，得来通透，悠长。轻轻两盏，搁下，回味促短。

气温又降，暖气或未及适应。夏凉被，一凉凉到身体里。两盏热茶，只勉强回了回神儿，酸酸胀胀间，重生出些慵慵懒懒。看天光毫无起色，确是有些早了，或是迟了。索性，再喝两盏也不算过，一不小心出些汗，指不定意料之外的轻喜。

“那时已是上午四点钟左右，天上还有许多星，只是天色渐渐地淡了，像一幅青色的泥金笺。”天色，这一刻能想起的，就只有方文山、青花瓷。天青色，原是这般会人心意的淡，净。

舒展是一种惬意，有时蜷曲，却是另一种熨帖。世间，有云淡风轻的闲适、安逸，也有暴风骤雨的畅快、淋漓。平和底下暗涌的浮躁，和杂乱间隙潜滋的泰然，都不会轻易写在脸上。一点咸，一丝重，分分秒秒，念念在在。

我惹了你气，不理我，来骂我，打我。你哪里知道，那正是你生机乍现的一刻。别听那些说教，违心的瞬间，你已不再是你。你只需要，重新发现，认识自己，那个隐藏在别人眼光之外的自己，把他唤回，叫醒。

你眼里的，和我眼里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或亲近点说，从来都不在世界的同一个层面、视角。勉强以为的知音，时而峨峨兮若泰山，时而洋洋兮若江河，不过偶开一线窗，半扇门，星点亮。既遇见了，大抵半壶酒老，一盏茶香，对月临风，照见两鬓欢颜，徒惹几行清泪。此后看天，听雨，饮酌，有时念起，已是难得的安慰。

有所好，或是一个人，活出些生色的所在，只一眼里的兴悦，岂是春风十里，梅花落满南山，可以一一补偿。语言文字，总欠了内心山水里的，一抹活色。

昨夜的雪没有再来，有小确幸，紧着赶着，敞开心怀，跑出楼来迎接些轻盈沁凉，不意又踩出两行浅浅脚印，像极了时光深处，被遗忘的落寞。旧时，乡下，落冰雹时，丢一把菜刀出门。若祖母还在，会说：“是你忙叨了她，等没人了，她再悄没声儿的来。”依稀记起，旧时的大雪，果是夜里悄悄下过的多，许是没人处精心妆扮了一番，为着你醒来，一眼的惊喜。

“人有一字不识而多诗意，一偈不参而多禅意，一勺不濡而多酒意，一石不晓而多画意，淡宕故也！”寻常的日子，时间也不都白白流过。“不是谁都学得来闲散生活”，好心情就像好天气，都有出处，原因，并不平白的容易。

《人天眼目》里，“僧问巴陵：如何是提婆宗？陵云：银碗里盛雪。问：如何是吹毛剑？陵云：珊瑚枝枝撑着月。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陵云：鸡寒上机，鸭寒下水。”当然不懂，拿来照心，如雪照月，如月照夜。

万仟堂一套“四世同堂”，分担去半晌闲光，不温不火。冬三月，过了大雪，三分便去得了一分，谁还要说冬日漫长，是该要提些意见的了。不止冬天，这看似乎花团锦簇的大好人生，转眼不也已过了多半，哪里有那么多好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