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一家人去了同学乡下的老家，有着泥土芳香、淳朴民风、安宁静谧、满空星斗，却独无蚊虫叮咬的村舍。儿子说，要去大地里嘘嘘，骨子里自由的叛逆。半空晚霞七分田，手机拍出的黄昏，竟真有些晚归的味道，荡起些袅袅炊烟，呼之欲出。

隔了端午，两个人生日凑在一起，旧时鸡鸭鹅蛋也凑在了一起。最本分的吃法，亦是最纯最香。鸡蛋要清水煮的， 五月初一日下的蛋做了标记，老妈说能补肚子；鸭蛋要水煎成了荷包，与手擀面煮在一起，蛋清艮究蛋黄绵柔，入口恰到好处；鹅蛋腌成半咸不咸，黄儿起了油，却不透不淌，一切两半，就了大馇子粥，最是诱人。心下在想，若那鹅蛋是不腌咸的，依旧清水煮了，蛋清的艮究是远胜了鸡蛋鸭蛋的呢。

许是有了宝宝，赵家的狗严厉了许多，一个冷不防已悄声扑来，饶是我躲得够快，还是火辣辣滑过小腿，像是要我记下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小狗尚不曾睁眼，若大哥在，不知要不要一一扒开，该是多少天，我已记不得了。几十年了，大哥依旧念着有朝一日得一片山林田园院落，种些瓜果蔬菜，养些猪狗羊兔鸡鸭鹅鸽之类，其乐融融……

人之于土地，如鱼之于水，尤其在中国，房产、庄园、良田、林海甚至墓地，无一不是土地。旧时的乡绅官宦，亦无一不是地主，即使布衣村夫，一旦得了势的，亦定要置房买地，尝尝做地主的滋味。而于一些偏远所在，或是其它国家、地区，则多因着占有资源称其庄园主、农场主、奴隶主等。

国人于土地亲近，除去封建流俗，离不开观念里的“天地人和”。《庄子》说：“天地人和，礼之用，和为贵，王之道，斯之美。”《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凡此王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抛开这些所谓天下大事，仅是“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者，便是天地间难得赏心悦目。生于斯，长于斯，乐于斯，怀了几分感激亲敬都不足为过，奈何贪心起处，土地几成了工具，若再去了存敬，则还有什么不敢做，做不得的？

趁了外甥女高考后的空当，端午节与妹妹三家一聚，放量喝了些酒，劲大，醉人！大哥从唐山打来电话，问候了生日。难得我们仨的生日他都记得，很有些家长的样子。旧时常说树大分枝，就了业成了家便开始了天各一方，只是分了枝的，根还在一处，心还在一处，时不时牵着挂着惦记着，无论走多远，心之所系，便是故园。

昔陶潜有诗说：“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不在一时一境里，便无法体会字里内涵，所谓契合，便有了些悲悯的况味，不因岁月流转而有所减弱，如了亲情。

酒是多了些，茶亦多了些，躺在床上便一脑子的电影。原是没有怀念、想念、甚至杂念的，这下一一不少，俱到心头，哪里还有梦的美，只听得对面酒馆人声呢哝，说尽三更灯火，守得五更天明，精力之旺盛，让人羡慕，仿佛旧时自己。

顺丰打来电话，要签收快递。不曾订过东西的，刚好外出办事，便搁置下了。宝贝发来短信：“三姨父，生日快乐！永远青春快乐！略备薄礼在路上，物流显示已到当地，注意查收哦～”一下记起收到过网易两则信息，一则付费成功，另一则已发货。想也没想，准是发错了信息。这会儿想来倒有些唐突了，于是电话打了回去，嘱其明天来签收。

“哎！算好了日子想给你个惊喜的……呵呵！那就明天吧！”这孩子！！刚生了宝宝的，身体尚在复原中，隔山望水地还惦记着，心下便是打翻了的五味瓶，说不清，道不白了！

拆了封，网易印象派，江南山水扑面而来，竟是去年苏州之行点滴剪影，小桥流水之外，尚有一份家人热闹的鲜活，仿佛才是昨日。回了短信：“礼物收到了，依旧惊喜，超幸福！晚上秀给三姨！谢宝贝，也祝宝贝和小宝贝一起，健康快乐！”

听说一些组织在送生日祝福了，却并未见如何温馨，虽然初衷确是好的。只是这祝福要看送给谁？由谁来送？若是自己在意着的，送些什么都是好的，都是用心，都是感动，都是幸福。若是些类于银行保险通信商场的无多相干，怕就变成了一种打扰。

于今人是对的，礼物对的，心情对的，便是不可言说的好！

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既如是，不如有暇。以有暇随无涯，便是泛舟于瘦西湖，依旧天宽地阔。

久不读书，午睡前闲翻《深夜十堂》，满目山水，一地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