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转 叙事抒情长诗 <<大雪纷飞 >>(节选) 作者 高平
(2011-08-25 14:27:42)
一首好的长诗,令人感动。
一
江卡呀!
我的江卡!
我走了------
你,听不见我的话。
天上的大鹰,
迎着风雪飞,
是为了震奋自己的羽翼,
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没有悲哀,也没有牵挂。
而我呢?江卡!
主人的急令,不容我回头,
我不能和你告别,
我只敢偷偷地
念一声你的名字。
大雪飘落着,
我的脚印,
转眼就被淹没。
我们的父母,
不都是在出差的路上,
白了他们的头发?
当月亮升出故乡的湖面,
我不能再到湖边来了,
你也别再来找我;
再不要像呆了似的,
望着我来的小路,
等啊,等啊------
主人派我上冈斯拉。
主人听说,
那里有最好的羊群,
羊毛长得像柳条,
白得像雪。
冈斯拉,
传说它非常遥远。
一路上有狂暴的风雪
和陡峭的高山,
但是您不用挂念,
我们是在风暴中一起长大的,
你心爱的姑娘央瑾,
会和你一样勇敢。
我替主人找到最好的羊群就回来,
把羊皮样子交给主人,
那时候,不等月亮出来,
我们就到那清澈的湖边,
坐在石头上,手拉着手,
直到天亮,
直到我背水的时刻,
直到主人的呼唤。------
故乡平静的湖水,
风一吹就皱了;
当我和你别离的时候,
我的心就乱了。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分别,
也不会是最后一回,
可是我一想到
这是迎着风雪向西走,
就止不住我的眼泪。
江卡,
松树移到石头上
到死也还是松树!
哪怕我们要有一千次别离,
背水的姑娘央瑾,
大眼睛的央瑾,嘴唇像野樱桃一样红的央瑾,
她总是你的!------
晚上,
当你打柴回来,
当你知道了
我出差到冈斯拉的消息,
千万别怪我来不及看你。
我是人家的仆人,
不能随自己呀!
二
我刚走完了
一道荒凉的山谷。
在那里面,
荆棘挂破了我的衣袖,
并且常常有不怕人的
花毛的小鸟,
飞落到我的肩头。
现在,
我又能看见
大片大片的阳光了。
在我面前,
出现了一个村庄。
这是我几天来,
第一次又看到炊烟,
和一群群晚归的牛羊。
这里没有湖水,
也没有我的主人家
那样高大的石墙。
不知道为什么,
我却觉得,
它象我们的家乡。
当我想到故乡的时候,
总是想念你;
当我想到你的时候,
总是想念故乡。
难道我是孩子吗?
为什么这样想家?
甚至家乡的湖上的一个波纹,
回想起来,也对我充满了柔情;
家乡的一片树叶,
对我都十分亲切。
翻遍世上的山,
走遍山间的路
有几个象家乡那样的美丽的湖?
在洒满阳光的湖面上,
波浪轻轻一跳,
就能碰着垂柳。
还有那棵老松树,
树根伸到了湖心;
树枝插入了云头。
就是落上一百只鹰,
也不过象雨点儿掉到湖里一样,
连眼力最好的人也要发愁。
江卡呀,
可惜咱们的湖,
不懂得咱们的苦。
它老是那么美,那么平静,
象一面蓝色的镜子,
让周围的雪山做它的镜框,
让白云的影子在上面浮游。
夏天,
在湖水的边沿,
飘过主人们华丽的衣衫,
他们手里拿着
水晶石做柄的太阳伞,
悠闲得真象神仙。
岸边,
那些破旧的土屋上,
上升着断断续续的炊烟。
满脸皱纹的老阿妈,
坐在石头上,
在风雪里淌着眼泪
我孩子的衣服捻着毛线。
有时候,
你沿着湖岸来了,
我先看见了你的影子,
却故意背过脸去
向湖里扔石子儿,
直到你叫我一声“央瑾”!
你责备说:
“难道你讨厌我了吗?
为什么把我的影子打乱?------
我越往西走啊,江卡!
越是想念故乡,
就越觉得我该出嫁啦。
为什么我没有对你说过
我要嫁给你呢?
唉!我的江卡!
连好心的阿妈
这样问我的时候,
我都没有回答。
三
我走累了,
就在路边坐下来,
静静地仰望一会儿天空。
白云,昨天是向西的,
今天,它又向东飞行,
看到这些我忍不住高兴,
白云不正象是我吗?
在离开故乡的路上,
不久又会印上我回家的脚印。
现在,月亮落了,
我停止了一天的行程。
为了不被冷风吹醒,
我住宿在一个不深的山洞。
不知道为什么,
我忽然变得那样
爱凝视天空?
从青石洞口,
我望见了一颗星星,
我确信故乡
就在这颗星星的下面,
似乎我已经看见了
它那在湖里的倒影。
现在,有谁能告诉我呢?
这颗星叫什么名字?
也许因为它不大,也不太亮,
就连最熟识星星的阿妈,
也没有讲起过它的故事。
江卡!
你也在看着这颗星吗?
这颗星就是我的眼睛。
它不大,是因为我离你太远,
它不亮,是因为我太伤心。
如果你一夜都在望着它,
我也望它一夜,
那我们这一夜,
就算是没有分别。
如果你正在烧着牛粪炉子,
或是又在缝补你
打柴划破的皮靴;
江卡,那就是说,
你没有看见这颗星,
你也许没有想到我。
不,你会想到我的,
并不是因为你发过誓言,
你,比什么誓言都更可靠。
你对我的真心,
就象高高的雪山,
任凭狂风暴雨吹打一千次,
也决不会动摇。
你的心思,你的苦恼,
你的眉头一皱,
那是在想什么,
大眼睛的央瑾我全知道。------
你说,
为什么越怕分别的人,
越是要分别呢?
江卡,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
总是想起你,想起家,想起阿妈,
想起故乡的湖,
想起土屋上的炊烟,
想起卓玛的山歌,
想起你穿着旧皮靴,
拖着沉重的脚步,
从我的门前走过。
我是一个女仆,
每天都出入主人的大门,
可是为什么,
除非看见了华丽的楼房,
总不会想起主人?
如果我走得更远、更远,
我会完全忘记了他们。
江卡,这样不对吗?
我认定,
一个善良的姑娘,
对自己的感情应当信任。
睡不着觉的时候,
总是爱胡思乱想的,
我不愿再乱想下去了。
为了让自己安静,
我凝视着那颗星。
看啊,看啊,
渐渐地,
那颗星星没有了。
是它在什么时候,
变成了流星吗?
还是我闭上了眼睛?
啊!好冷啊!好困!
漆黑漆黑的夜呀!
没有了那颗星,
星------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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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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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前面云雾飞腾,
好像海水一样;
积雪的山尖,
直立在云雾之上。
江卡,
那就是冈斯拉!
风啊,你刮烂我的衣衫吧!
你吹乱我的长发吧!
你尽管想着推倒我吧!
我要走!瞪着岩石,爬着峭壁,
我要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然后。噢,多么好哇!
然后,就可以回家!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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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刚才,冻僵在雪山中的央瑾,
在返回故乡的幻觉里,
度过了她短短的一生中
最后的时刻。
大雪到处飘落着,
究竟在哪里呢,
央瑾要找的羊群?
到处飘落着大雪,
它在哪里啊,
央瑾要找的冈斯拉?
大雪淹没了她的衣裙,
大雪埋住了她的手臂,
渐渐地,在风雪中,
只能隐约地看到
一根红色的头绳,------
啊!大雪纷飞!
1957.1.21----26 拉萨
注:“震奋”为原诗所定。羊皮样子即羊毛长的象柳条那种羊的皮的样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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