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与理解

    在2014年国庆节的前一天，我和一个一年级的孩子有了一次有趣的对话，正是由于这次对话，让我想到了今天文章的主题——倾听与理解。

我们的对话是这样开始的。我看到有两位一年级的男孩在操场上打闹，其中有一个孩子下手比较重，我就告诉他请他在和小朋友玩耍的时候轻一点。他马上就说：“是那个小男孩先打我的。”我说：“我好像没看到他打你啊，都是你在打他。”他又解释说：“他在后面抱住了我，弄得我很不舒服，我就告诉他你轻一点，这样我很不舒服。”我说：“我就在旁边，我怎么没听见呢？”他说：“因为我没说出来，我心里想这么说。”我笑了，对他说：“你饿了想吃面包，但是你不说出来，我们怎么会知道你饿了呢？”旁边另外一个小男孩马上补充说：“如果你想吃烤鸡翅，但是你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你想吃烤鸡翅呢？”

很有意思的对话，和孩子相处总是有无穷的乐趣，他们是那么的天真可爱，没有说出来的话以为别人都知道了。后来我回到家，晚上安静的时候想了一想，也可能他真的以为这个内心的声音不用说出来，但我的意思已经出来了，你应该明白的。

回到正题，作为一位音乐老师，我经常会想，我们的意图、声音、倾听、学习能力、沟通能力、理解能力、身体的平衡能力、运动能力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我们在群体活动、视觉和听觉记忆、与人交往中的得体和敏感度、是否真诚、情绪表达与释放压力等综合能力是否可以通过玩音乐、听音乐和参与音乐活动得到改善和提升呢？

我从1999年开始教授音乐课，先教授高中的学生，排练学生合唱、进行音乐欣赏和乐理知识的教授。后来在公立学校教授一至六年级的音乐课，排练合唱、管乐队等，教学目标就是完成国家音乐大纲的要求和校长布置下来的所谓素质教育的各种比赛项目。我们每次出去的比赛都在全市比赛中拿到第一名的成绩，但最后我发现，合唱队六年级的孩子，唱了三年的合唱，竟然不会看五线谱，连简谱也不会。都是老师一句一句的教他们唱会的。从一年级开始学习音乐，每年都要唱几十首歌曲，六年下来应该可以唱几百首歌曲了，完全完成了国家的音乐课程教育目标了。但实际情况是，最后没有几个孩子可以完整的唱出几首歌曲来。教学目标是完成了，但受教育的对象没有得到相应的成果。由于以前的这些教学经验，让我把现在的教学重点从让孩子学会几首歌曲转变到让他们在音乐课上体验到音乐的快乐与美，全班参与，能唱、能跳、能吹、能听。其实这里面最重要的，我觉得是倾听的能力。在华德福音乐课程大纲中，要求每课的倾听练习和游戏，包括音语舞至少占50%的时间。

国内在这方面的研究已经落后欧洲或者发达国家至少几十年了。一百多年前，施泰纳博士将听觉列为十二感官中高级感官中的一个。之后，有一位著名的法国耳鼻喉科医生艾弗列.托玛提斯博士，他用了45年的时间来研究并了解人类耳朵的功能及倾听的重要性。他把耳朵的研究工作发展到了极致，目前还无人能超越。他的研究面向所有的人，从孩子到成年人，再到老人。他在1960年就开始在其研究中心运用莫扎特的音乐进行治疗，目前在欧洲他有将近200多家托玛提斯中心，这个中心的主要任务就是帮助有学习困难、听觉障碍、睡眠障碍、沟通问题、抑郁症、自闭证、唐氏证或者外语学习困难的孩子和成人发展耳朵“听”的能力。他把欧洲最顶尖级的音乐家们的耳朵先进行调试，当他们的耳朵达到托玛提斯检测的正常值后，让这150位音乐家按照他的要求来演奏莫扎特的音乐，并灌制成CD。他发明了一种电子耳，通过使用特制的耳机听经过滤频的声音，特别是莫扎特的音乐或母亲的说话声，每天最少听一个小时，连续倾听80-100个小时的音乐后，就可以把耳朵的听觉提高到正常值，然后再和可以做泛音治疗的音乐治疗师配合，利用竖琴、人声、喜马拉雅颂钵等可以发出超长泛音的乐器或人声一起工作，治疗效果是平常效果的5倍以上。他的这些方法可以有效的改善听说能力、情感障碍和精神敏捷度等。

托玛提斯医生每天只需要4个小时的睡眠，他的秘诀就是每天坚持听4个小时的格里高利圣咏（Gregorian chant），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些圣咏可以很好的给大脑充电，因为他们的高频大约有8000赫兹，能激活和刺激脑细胞，为中枢神经系统以及大脑皮层充电，也可以消除疲劳和紧张情绪。格里高利圣咏的第二个秘密就是因为他的合唱团成员都是男性成人或男孩，这些男性的声音正好可以给家庭里缺失男性力量的孩子带来阳性的力量补充，所以如果是单亲母亲或者是由于父亲工作太忙和长期出差的孩子，都特别适合听或者一起演唱格里高利圣咏，咏唱这些圣咏所带来的疗愈效果是无穷的。中国武警合唱团演唱的天路特别好听，也是因为其合唱团的成员都是男性，而且都是军人出身，那种男性阳刚的力量所带来的美和只有女声或者大部分女声所带来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托玛提斯发现高频圣咏的治疗效果，是因为有个本笃会修道院的院长来向他寻求帮助。在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后，该修道院的新院长觉得僧侣们每天用六到八个小时的时间在吟诵上没有多大意义，因此停止了这项活动。很快的，这些僧侣们就感到非常疲倦和沮丧，并且生病，与其他僧侣之间也出现了很多矛盾。

修道院请了许多医生想要解决这个状况，但功效都不大。有个著名的法国医生为他们做了全身的检查，判定他们是因为营养不良，需要改善饮食结构，要改成以肉类和马铃薯为主的食物。很明显这位医生已经忘记了，从12世纪开始这些僧侣们就一直实行严格的素食，过去从没有因为这样影响到他们严格的生活方式，这些僧侣们开始吃肉和马铃薯，结果情况变得更糟。

终于，托玛提斯医生被找到了。他发现，这些僧侣们中断了每天吟诵格里高利圣咏的活动。他认为，没有了吟诵的治疗与充电的功效，僧侣们无法继续他们每天严格的工作与祈祷的行程。等到托玛提斯医生重新恢复他们每日的吟诵，僧侣们很快又能回到每日刻苦工作20小时的生活方式了。

托玛提斯医生相信，耳朵的基本功能之一就是经由声音提供大脑皮层以及身体百分之九十到九十五的充电。根据他的看法，格里高利圣咏“包含了人声范围的所有频率，也就是从70次循环到9000次循环”。这项活动最重要的范围在每秒2000到4000次循环之间。其实蒙古的呼麦和西藏僧侣的泛音唱诵都属于高频的音乐。他也指出，声音的发出不在口腔，不在身体，事实上是在骨骼。是身体所有的骨骼在歌唱。

加拿大康复村创始人、著名的人智学治疗师Adola奶奶、德国华德福学校音乐教师Tina老师、英国韵律按摩师学校的创办人Henk老师等都非常肯定托玛提斯医生在听觉发展方面的贡献。很多人智学诊所和书店都有他的著作供医生、患者、家长和老师们阅读。虽然他发明了电子耳来帮助人类，很多华德福学校的老师对这一点不太赞成，但他真的是做到了科学界和灵性界的完美结合。

再回到本文开头的那一段和孩子的对话，让我想起现在学校里很多的教学障碍、课堂管理问题其实都是听觉的问题。老师们只知道发布指令，以几乎一种频率的语言从早说到晚，没有呼吸的节奏，也没有停顿和声音强弱的变化，我们自认为我们说到的话孩子都听到了，他们也应该明白了，其实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孩子在课堂上能做到真正有效倾听的越来越少，都是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想法，在家里也没有学会认真倾听的习惯，经常插话，再加上社会的快速发展，噪音无所不在，所以没有良好的倾听能力就谈不上有有效的学习效果，这是有直接关系的。

上面提到在华德福学校的音乐课上，我们会有大约50％的时间做倾听练习和音乐活动，来锻炼孩子们的耳朵和与人沟通的能力。目前在德国和瑞典有一门课程是华德福主班老师和师资培训中都要学习的一门课程，叫做Audiopaedie，意思是关于声音的学习，如何使用声音和课堂里的孩子一起工作，把他们的耳朵打开，变成能有效倾听的耳朵。我今年去德国，见到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她告诉我，其实这些练习不光针对孩子，对成人也很好。特别在华德福学校，老师的沟通和合作是特别重要的，但就是因为大家都以为别人知道自己的想法，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得很清楚，说一句话就走了，而有的成人因为耳朵没有发展太好，在接受信息的过程中，把别人的意思理解错误了，就造成了团队的矛盾。可能大家都玩过传声音的游戏，当我们说一句话或者一个词时，经过几十个人的耳朵传下来，到了最后一个人那里一定会变得不知道什么样子了。所以在团队间传话但又没有传出那个说者的真正意图可能也会造成其他人的误解，然后这种误解就会在自己的大脑里无限的扩大和想像，最后形成一个判断，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坏的一个人。其实都是听觉系统和大脑之间的问题。

当我们慢下来以后，真正做到了能够理解孩子、理解同事和家人，对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理解对方的心的时候，真正的和谐社区才会开始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