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短，下午刚收工天就黑了。回家的路上，皮虫虫对妻子说：“亲人呀，今天是我的生日，五十大寿，咱也破费一下，到熟食店买几样现成菜，让我晚上品上两口，庆祝一下。行不？”妻子听言，连想也没想就说：“庆祝啥哩？老父老母都还活着，能轮到你过寿？再说了，儿子正上大学哩，花钱像流水，咱敢乱花钱？”皮虫虫点点头，承认妻子说得对，却又说：“话对着哩。可是，毕竟是五十岁了，该喝两口庆祝一下。我听说，抗日战争时期，兵荒马乱的，郭沫若还在重庆过五十大寿哩，还摆席面子宴请国共两党的代表哩。”

妻子妥协了，两人一起进了熟食店。面对各类色香味俱佳的肉食，夫妻俩像选美比赛的评委一样边饱眼福边品头论足。经过一番海选评比和老两口坦诚的对话交流，皮虫虫终于如愿以偿，右手提着四只刚出锅的五香猪蹄，左手拉着妻子的右手，眉开眼笑地出了熟食店。

进了院门，皮虫虫对妻子说：“亲人呀，你回房歇着，等着，今天由我下厨捉刀，保你满意。”

妻子说了句“不要切了人手”就回大房去了。

皮虫虫进厨房后，没有急于去做菜，而是点支烟抽起来。因为他忽然觉得现在动手还有些早。于是，一支烟还没抽完，他便悄悄溜出厨房，去了位于村中间的麻将馆。他喜欢忙里偷闲玩两把。

麻将馆的时间，快得像飞，屁股还没暖热，两三个小时就过去了，回来时已是夜深人静了。

二次进了院门，他见厨房的灯还亮着，还传来紧一下慢一下的切菜声，就眼圈发热，感慨无限。心想，妻子真好，为了给自己过好生日，不顾白天的劳累，到这时候了还忙着给自己做下酒菜。想到此，就想起应该把自己珍藏的那一包好茶叶拿出来给妻子泡了。于是，径直进了大房的客厅。

没想到，他还没找到茶叶，妻子却突然从里间出来了，而且，眼圈儿红红的，像是刚哭过了，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不等他回过神来，妻子便声色俱厉地骂起来：“皮虫虫呀皮虫虫！我今天才把你看透了！没良心的东西！没人性的东西！自从我进了你皮家门，二十多年了，除了生娃养娃，除了服侍老人，我还陪你下地干活，我还陪你出门打工，哪一样苦我比你少吃了？哪一样力气我比你少出了？咱俩同岁，你五十岁了，难道我没有五十？可是，四个猪蹄子，你就能一个人吃完！你就能咽得下去？我不是稀罕啃猪蹄子，我是太伤心了！太伤心了！你把我当啥了？啊！家里就咱两个人，不要说是夫妻，就是雇个长工，就是雇个佣人，你也不能这么干吧！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平时亲人长亲人短地喊，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四个猪蹄子就把你变成狼心狗肺了！唉！伤心呀!”------

“谁吃猪蹄子了？我打牌刚回来！”皮虫虫辩解道。

"放屁！我那阵儿就听见你往院里仍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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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虫虫纳闷，忙跑出去观看，紧跟着又进来把妻子拉出去说：“见了鬼了！你听，厨房里现在还有人切菜哩。”

妻子定定神儿，也是听见了，便惊得说不出话了。

皮虫虫先灵醒过来，说：“我明白了，我出去打牌时忘了锁头门，有人乘虚而入了。驴日的！”皮虫虫说着，就抓住一把铁锨朝厨房走去。为了壮胆，他一边走还一边使劲儿跺着脚。

妻子也灵醒过来，却说：“不敢去！万一是逃犯咋办？”

皮虫虫犹豫了一下，说：“你站在这儿，我过去把他喊出来打。你看着，如果我打不过他，你就赶快回屋里把门顶死，然后打电话报警。记住，哪怕他把我打死，你也千万不要出来给我帮忙。”

皮虫虫说完，快步来到厨房门口，大声喊道：“驴日的！谁在厨房里切菜哩？出来！小心我一锨拍死你！”

这一声喊得恶煞，厨房里的切菜声立马停了。又过了十数秒钟，门开了，出来了一位蓬头垢面的老太婆，手里还握着一把大菜刀。老太婆很镇静，冲着皮虫虫喊道：“我正切白菜哩，你喊啥哩？”

皮虫虫此时胆正了，又喊道：“切白菜干啥哩？”

老太婆不慌不忙地说：“你说干啥哩？猪蹄子肉太少，我没吃饱。”

妻子认出来了，这个老太婆就是平时在周围这一带流浪过活的疯婆子。于是，忙跑过去拉住皮虫虫低声说：“这老婆子精神不正常，不能跟她计较，更不能打她。你歇着，让我打发她走。”

经过妻子将近半个小时的软硬兼施，那疯婆子终于进厨房放下菜刀又背起自己那一套破烂不堪的行囊走了。

送走疯婆子，妻子把院门锁好，又进厨房看了一眼，给皮虫虫说：“真正是疯子，把十棵大白菜全切碎了。唉！你驴日的！一天不打牌太阳就不落西！这下安宁了，啃你自己的脚后跟去！”

妻子说着便回大房去了。皮虫虫也垂头丧气地跟了进去。可是，刚进门，他又转身往外走，妻子厉声问道：“又干啥去？”

皮虫虫长叹一声，无奈地说：“炒个白菜下酒么。还能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