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处处讲精致的社会与一个处处讲凑合的社会,对人的熏陶大有不同
□石毓智
乔布斯能够领导设计出一款又一款精致的产品,让世界惊艳,与他从小生长在一个“精致”文化环境不无关系。精致既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审美。如果是处处凑合,做事粗糙而缺乏精致的社会文化氛围,是难于孕育出乔布斯这样的发明大师,也不大可能出现像苹果公司这样的企业。
乔布斯多次提到他从小居住的房子对他的影响。他的家的房子是房地产开发商约瑟夫·埃奇勒的公司建造的,这家公司于1950-1974年间在加州建造了一万多栋房子。埃奇勒建房子不光是为了赚钱,背后还有一种建筑理念:建造适合美国普通百姓的简单之家。这一点就体现了美国这个社会的特别之处,在这里不管哪行哪业,都有一批像埃奇勒这样有理念的、有自己坚持的人。
成了大发明家的乔布斯仍然非常怀念自己小时候住的房子,他是这样评价的:“埃奇勒很棒,他造的房子整洁漂亮,价格低廉,质量上乘。他把干净的设计和简洁的品味带给了低收入家庭。房子本身还有颇具创意的地方,比如地板下安装了供暖设备,这样房间里没了暖气片,不仅省了空间,而且简洁美观。我小的时候,铺上地毯,躺在上面,温暖舒适。”乔布斯很赞赏埃奇勒,因为这位建筑师追求的是一种理念,实现的是一种梦想。
凡是用过苹果产品的人,都会发现埃奇勒所追求的“干净而简洁的品味”在苹果产品中的充分体现。乔布斯自己也承认,埃奇勒建造房子的观念,激发了他为大众设计制造精良产品的热情。“我喜欢把很棒的设计和简便的功能融入产品中,而且不要太贵。”
一个社会有埃奇勒这样的开发商,不仅让普通百姓住得起住得舒服,也能熏陶年轻一代的情操。
乔布斯成了大企业家之后,就搬到附近的帕洛奥图镇,这里是全美百万富翁最密集的地方。乔布斯仍然很欣赏自己住的这栋房子的建筑师的品格,向给他写传记的艾萨克森这样介绍他的房子建造者的:“这位建筑师是自学成才,工艺精细。他更重视创造而不是赚钱,也一直没能发财。”
精细的建房理念,对乔布斯的电脑设计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在一次施乐PARC公司的会议上,他们的工程师展示了电脑的图形界面和位图显示屏幕,展示历时两个多小时。
乔布斯听完施乐公司的介绍,第一个反应就是:“仿佛蒙在我眼睛上的纱布被揭开一样,我看到了计算机产业的未来。”他在回公司的路上,车开得很快,心跳得很快,嘴上不断地叨叨:“就是它了!我们要把它变成现实!”这是乔布斯一直以来寻找的突破:“将电脑推广到普通人家中,让他们享受到像埃奇勒建造的房屋一样美好而廉价的东西,以及厨房电器一般的简易操作。”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大清楚,最早的电脑都是DOS命令,都是用计算机语言来操作电脑,即使像打一个斜体字这样简单的事情,就要打一串抽象的符号,而且一个符号弄错,机器就给你出乱子。现在大家都在用图形界面,这是计算机技术的重大革命,而乔布斯是这场革命的重要推动者。
一回到公司他就叫来最信任的工程师阿特金森。乔布斯问:“实现这个目标需要多久?”阿特金森回答道:“我不确定,大概6个月吧。”大家朝这个方向努力,虽然花费了较长的时间,终于实现了电脑技术的一场革命。后来盖茨又从乔布斯这里得到灵感,设计出了视窗图形界面。
除了建筑风格,水果种植也能影响一个人。为了让乔布斯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到了九年级的时候,他父母搬到了南洛斯阿尔托斯镇,离乔布斯就读的高中不远。在那里乔布斯遇见一个酷爱园艺的人,自己积肥上果树,专门种植有机水果。更重要的是,这位园丁种植的目的不是收获,而是分享,每年果子熟的时候就让附近的小朋友来品尝,乔布斯就是其中的一位常客。乔布斯回忆道:“他不管种植什么东西都追求完美。我一生中没有吃过比那儿更好的果子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喜欢上了有机水果和蔬菜。”这说明周围的各种人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成长。
当精致的文化渗透到社会的每个细胞时,即使一些废弃的机械也有同样的功效。乔布斯高二的时候,经常到附近的一个大型仓库去玩,仓库的后面就是旧金山海湾,那里用栅栏围出了一个区域。里边堆放着从一艘二战时期的北极星潜艇拆下来的零件,都是当做废品来处理的。一般男孩子对这些军事武器都很喜好,乔布斯就像发现了一个乐园一样,经常到这里玩。潜艇的所有操纵装置和按钮都还在,它们涂着军绿色或者灰色,但是开关和螺栓盖则是琥珀色或者红色,那些开关都是老式的手柄式开关。乔布斯对这些机械的精湛工艺深有感触,后来创立苹果公司后还多次提到这一点!
锅碗瓢勺这些厨房用具似乎与iPod、iPhone等搭不上界,但是乔布斯从精致的厨房用品来寻找设计电子产品的理念。他经常到斯坦福购物中的一家梅西商店,我在斯坦福读书时,也经常逛这家百货商店。二楼全是各种各样的炊具,设计精美、工艺考究。乔布斯来的目的不是购物,而是寻找对他的电子产品的设计灵感。有一次他干脆买回一个炊具,拿到苹果公司里,让他的工程师把电脑也设计出这种审美效果。
——(据《为什么中国出不了乔布斯》,北京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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