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学史上不少优秀的作品,其实都是骂人骂出来的。在民间,会骂人被看作有才的表现。《诗经》中的诗歌不少是骂人骂得精彩而被当成诗歌记录下的,三千年后的今天成了高等学校课堂的内容,这是古人始料不及的。最有代表性的是《相鼠》,它收入由著名语言学家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
相鼠有皮,
老鼠还有皮,
人而无仪。
人却无威仪。
人而无仪,
人而无威仪,
不死何为?
不死又怎地?
相鼠有体,
老鼠还有体,
人而无礼。
人却无礼仪。
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仪,
胡不遄死?
为何不快死?
这原本不是为了流传后世而创作的文学作品,只是骂得很有灵感,很有技巧,很犀利,很形象生动而已,就被记录下来了。目的可能是为了那些看热闹不怕事大者欣赏。
上面范伟说的那句“我激动个屁”,背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结构规律。形容词后面加上一个来自脏话的词语,表示强烈的否定,这种用法起码有三千年的历史。“且”是个象形字,本义是男根,《诗经》中就有用它来表示强烈的否定。请看《郑风·褰裳》:
子惠思我,
你要是真想我,
褰裳涉溱。
就挽起裤脚过河。
子不我思,
你要是不想我,
岂无他人?
姑奶奶我还怕没有其他人追?
狂童之狂也且!
小兔崽子你狂个鸟!
这几句话把一个大胆泼辣的女孩子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刻画出来,使得我们透过三千年的时空,看到一个非常有个性的青春女孩。骂得虽然粗鲁,但这种态度却是中国古代不可多见的自由、自主的女性主义的思想光芒。即使失去了爱,起码也还有“骂”的权利。
古今表达“男根”这个概念的词语一直在变,然而它的这个表示否定的用法始终没有变。从宋元以后,“鸟”是文学语言很常见的一个字眼,表示强烈的否定。男性的生殖器形状像鸟,所以就用来比喻男根。《水浒传》中的不少英雄几乎每句话都离不开“鸟”,似乎离开“鸟”就说不成话。咱们抽出鲁智深的几句话来欣赏欣赏:
智深道:“打甚鸟紧!明日都看洒家演武使器械。”
智深道:“你却怕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鸟!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
大致说来, “打甚鸟紧”就是说“不要紧”,但是前者要有力得多,而且还带一种特殊的风格,拥有蔑视一切的气概,非常能体现鲁智深的性格。如果不懂这个“鸟”字的用法还真无法读懂《水浒传》的精髓之处。
现在的人,如果不知道这个“鸟”字的这个用法就会闹笑话。比如,从报纸上看到,安徽的一位教育工作者名字竟叫“光鸟”,不少人看了都会摇头,说这爹是怎么当的,怎么那么没文化呢!上海一所大学别出心裁,给夫妻都在该大学工作的颁发“比翼双飞奖”,有一对获奖的教授夫妻拒绝领奖,理由是不愿意做“鸟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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