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老方
父亲去世后,家里逐个通知父亲的旧友,唯有老方一直联系不上,近日借回老家黟县,顺路去绩溪上庄村探访老方。
从黟县到绩溪上庄,2小时车程。在绩溪下高速后十公里山路,路边的房屋不似皖南古徽式建筑的白墙黛瓦,更像皖北的砖屋。由于没有详细地址,导航到了上庄余川卫生站。停车后见一宅子门口有一老太,询问是否知道这么个人,回说不认识;后一老头出来,说前面桥边那家姓方,可前去试试看。
到了前边,只见一二层欧式大宅,找当地人又同样问了一遍,果然在此。欣喜间,一中年男子从院子里出来,向他做自我介绍后,对方马上说老人就在后院,随他到了后院,顺利见到了老方。
与印象中的样子完全不同,老方偏瘦,个子偏高,一头冲天白发,脸色略带红润,87岁的老头竟如此帅气。
简短介绍了父亲去世前后的经过,老方说3月份时打过二个电话,均未接听,当时就怀疑出事了。老方儿子提示伤感事容易引起老人激动,不宜多提,随后就没有过多深入交代父亲最后几个月的病情细节。在核对通话记录时,发现从父亲手机里找来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原来南辕北辙了。
接下来老方开始滔滔不绝讲述70多年前去上海鸿吉茶庄以来,与父亲的共同时光:
老方比父亲大一岁,其父在鸿吉茶庄任会计,9岁时到上海。小学时没啥娱乐,老板经常下课后带父亲和他去弄堂的乒乓房打乒乓,4毛钱一次。跟黟县的老乡称呼吴先生不同,老方直接称老板。
老板的产业原来规模很大,经过公私合营,身价从资产阶级一朝变为无产阶级,甚为老板感到惋惜。
除了父亲和老方,当时老板还培养了一位大学生,就是小范。小范在北京读书,毕业后在军工单位上班。后移民美国,在2015年因流感病逝。
公私合营时,老方随其父去了长沙,大学就读于毛主席的母校长沙师范学院,毕业后留在长沙教书;没多久返回绩溪照顾其母。老方对离开上海悔恨不已,当初如留在上海,到如今家庭状况会有天壤之别,不至于在经济条件上和我父亲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城乡差异。这种懊悔贯穿了整个谈话。
老方有二子,现跟老大同住,老大有一子,27岁,在合肥买房,目前在马鞍山上班。老二意外去世,有一孙女,25岁,现在县医院化验室上班;二儿媳已另有对象,不住家里。
老方翻出一些与父亲一同出去旅游时的合影,其中有1989年去黄山,1992年去齐云山。并未看到他们二人在2010年一同去黟县拜见汪老伯时的照片。从照片看,老方五十多岁时略为低沉,目前堪称精神矍铄,身体棒棒的,只是血压150左右,有点高。
老方说现在腿脚不便,出门依靠儿子的电动自行车,只在村里走动,连县城都去不了。
整个谈话过程中,老方的大儿子一直参与其中。大儿子因早年在上海打工,说得一口较为流利的上海话,连同老方的老牌上海话,我们夫妻俩的现代上海话,此刻在绩溪发生的四人间上海话聊天,浓缩了许多曾经发生在上海的故事。
大儿子介绍说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是其外婆家留下的,父亲家的祖宅在山上,早年毁于一场大火。现这个欧式宅子建于2009年,由他亲自设计,兄弟俩各居一半,弟弟走了以后,父母住弟弟那一半。
为照顾父母的起居,大儿子在当地接一些水电方面的装修零工,补贴家用。谈话间,大儿子目光和祥,谈吐得体。
相谈甚欢,二个多小时很多过去,与老方惜惜道别,答应以后去黟县时会随路来绩溪看望。在老方宅子前合影留念后,老方张开双臂,双手搭在老方后背上的一霎那,彷佛看到父亲在一旁微笑。
目送老方走回院子,老方猛一回头,挥一挥手,大儿子在一旁说,父亲又激动了。
上庄村是一代大师胡适的故乡,胡适故居距离老方宅子仅三四百米。胡适生在上海,28岁其母去世后就再也没有回过绩溪。胡适说的努力做徽骆驼,强调的是精神上的追求。现代徽州农村山里人,经济落后,生活拮据,却也有徽骆驼的影子。上庄村历史上一直是望族聚居地、名门耕读村,真心希望老乡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吴峥嵘
2023年10月12日
老方:
老方的宅子:
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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