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黎锦晖的后半生(梁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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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锦晖的后半生(一)
两袖清风返故乡
1936年5月,“明月社”在南京演毕由黎锦光带回上海,锦晖与自己经营半生的团体永别了,心情自是沉重。我劝他暂住三弟锦曜家,上海有些未了之事我回去料理,不久即返,同去长沙。临上车,黎明健(于立群,郭沫若夫人)赶去送行。
在南京,考虑了出路问题。回上海做什么呢?作歌,作什么?抗日爱国歌曲没有背景唱片公司不会接受,甚至还很危险;再作情歌也没有兴趣了。想到田汉对当时形势的分析,上海必将沦陷,不如听从劝告早日离开,否则若被日本人所利用,那可真要遗臭万年了!目前为了生活只有改业。老同学杨绵仲(后来是国库署长)愿为他介绍工作,可他对做官没兴趣。最后决定应湖南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的邀请,编写乡村平民读本。那时,四弟黎明,老社友罗静华也都在平教会工作。正在因路费为难之际,大哥锦熙来南京讲学,看见我们非常高兴,他也多年不曾回过湖南,对锦晖的决定很是支持,路费全部由他负责,另外还送了一笔钱,算是贺我们的新婚。于是,这年6月6日正是最热的时候,我们乘船离开南京,到武汉后转车去长沙。
虽然锦晖离开了上海,任光(作曲家)经常有信、有歌词寄来要他谱曲,胜利公司也有信来,旧歌重录,征求他的同意。《桃花江》的乐曲由美国乐队演奏就在在此时。到长沙后,锦晖去听了中学时代的老师徐特立先生的讲演,希望老师能给自己指一指出路。但徐老似乎不大理他。这是一个警惕的信号,锦晖明白自己非要有一种良好的工作表现来得到他人的谅解不可。于是他毅然接受了平教会的聘约,当了编辑干事,又编上了“乡村小学教科书”。
7月,锦晖去长沙,在平教会附近北门外文昌阁十五号租了四间房子,一切用具都从头置起。9月,我从湘潭到长沙,住进厂自己的家。在这里我们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取名泽长(后参加革命,改为泽民)。
锦晖除了每日去上班,家中友人不断,罗静华、李果(与聂耳同时进明月社的)还有国语专校的学生贺宣智(在长沙书局工作)以及老同学湖南大公报的编辑、记者朱伯屏、张维、李实等,都是我家座上客。有时应约写一些歌曲,都是在夜深人静时下笔。
1937年春季,锦晖头痛难忍,去看中医,中医要他吃补品,我买了高丽参。不想越吃越痛,送到湘雅医院治疗,发现鼻腔有软块,他们治不了,介绍他去汉口找耳鼻专家李宝实,李大夫为他开刀取出了很多海蜇一样的东西。据说发展到脑部就没治了,救了他一命。
不久,王人艺、张少甫相继来长沙。王人艺只有一把小提琴,张少甫一把大提琴,都住在我家。我们换了房子,四上四下,他们来了也都有房子住。王人艺每日仍不断练琴,张少甫也参加了平会工作,编写算术课本。
锦晖顾不得开刀,与罗静华合作写了不少抗日救亡歌曲,后选一部分由平教会出版《中华民民族战歌》一集,其中有的歌至今我记得很清楚,如《我是中国人》的第一段歌词:“我是中国人,是中国人!我有刚强如铁的身体,我有决不怕死的精神。我要起责任,保卫我们的国土完整。请听啊,请听啊!请听我激昂昂悲的歌声!”还有《全民抗战歌》、《是好小子上战场》等;锦晖还为杨村彬的话剧《战歌》写了插曲《樱花一样的红》,由欧阳红缨主唱。期间,湖南《大公报》每天登他的歌,这些歌在长沙也都传唱。当时赵元任夫妇来长沙,我们在瞿菊农家聚会。赵元任先生也发表了一首歌曲《我是个中国人》,那时他正准备去美国。
满腔热忱去南昌
在长沙刚经营起来的小家庭舒适而恬静,锦晖接父母来小住。就学于山东大学的八弟锦扬也来养病。不久“七七”事变,两位老害怕,就回老家去了。王人艺受武汉艺专的聘请去教学,锦扬去了西南联大。
江西省地方政治研究会向平教会要人,锦晖自愿与画家王建、霍俪白、杨开道四人一同去南昌工作。那时九江已很危险,南昌经常受到日机轰炸,我们都不放心。锦晖认为:只有到前方去做些有利于抗日的工作,才不是空谈抗日。去后不久他来信说:他已准备撤退到遂川县,平教会还要一批人,希望我与他们同去。我退去房子,把木器用具全部退回湘潭老家,把孩子留在祖父母处。8月,与张簧、李剑南、余先亮、李柳西,还有许多人,因火车经常受到敌机轰炸,坐的是敞篷卡车。途经衡阳、界首、九龙山、乐昌、大禹、南雄、赣州,路上有时狂风暴雨,有时烈日炎炎,车子又了毛病,公路上伤兵车络绎不绝,走了十多天,总算到了遂川。锦晖等已在车站等候,他兴致勃勃,情绪高昂,一路上诉说着他们当时的工作。
次日休息,先去看看遂川风貌。这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围着城走一圈也用不了二十分钟。东西很便宜,物产丰富,金橘个大水多而且很甜,橘子、广桔、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大家互称“老表”,年轻女子称“表妹”,结过婚的称“表嫂”。除了外省的人多了,一点抗日的气氛都没有。而墙上的标语却说明了这里曾经是红军几进几出的根据地,如“打倒白军”,只见“白军”两个字被刷上白粉,写上“红军,”又被刷上一层粉写上“白军”……这里曾是拉锯战之地。锦晖在遂川写了宣传材料《抗日三宇经》、通俗唱本《十里送夫》、与画家王建铎合作连环画《一个新农民》等。遂川只有石印,要用笔写好,才能付印。张少甫、黎锦晖两人日夜工作,累了和倒在床上,连鞋也不脱,醒了又干。
我们家里很热闹:两个组的同事都喜欢来聚会。适逢过去在教会做饭的张师傅夫妇也逃难来到遂川,我们与张簧等五人便他们请来,成立了一个伙食团。张师傅能办酒席,在遂川算得上屈一指。本是过得很愉快,不幸的是地方政治研究会书记长霍俪白也吸引来了,还常来他的表弟陆精治。霍是典型的旧官僚,专受人奉承。陆是日本留学生,学的是农业,经常被锦晖问得无以言答。霍俪白喜欢打扬琴,每日饭后都要锦晖、少甫用二胡伴随他弹自唱,日子一长,锦晖反感至极,深为拿了国家的工资却在侍奉领导、虚度时日感到耻辱,因而,满腔热忱化为怨气,经常在吃饭时顶撞霍俪白,结果霍用权势把张师傅挖走,王建铎愤然辞职到四川去了,张簧也走了。锦晖因我将分娩,租得民房,辞去研究会的工作,暂住遂川。研究会不久迁往赣州,霍俪白因与程伯轩共同追求一位女同事,被程用手枪打伤,程自杀,研究会至此解散。
他乡遇故知
我在1939年8月生了第二个男孩,名泽遂,纪念在遂川出生。
这时,遂川县长梁振超被解除了县长职务,新任县长丘新民因账目不清,作为人质必须交代清楚才能离开。适《吉安日报》登一则“黎锦晖在遂川”的消息。这位新县长不是别人,而是以前第三党的成员丘峩华,在危难中锦晖曾救过他,并在生活上给予帮助。见报后就打听,县政府的人便带他来我家。邱全副武装,身佩手枪,随从也都带着枪,把我给吓坏了。他进门就叫“黎大哥!”我问他是谁,他一把把小孩接过去说:“我是他的好朋友丘新民。”我说他正在梁县长家,他说“我去找他”。一会儿回来,谈个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