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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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范凌燕（百合花/原创）

 
　　想起母亲，我在远方的城市写下了歪歪斜斜的诗行，芬芳的墨迹恰如母亲在故乡的天空里升起的淡蓝的炊烟。我坐在远方这个美丽的山坡上，抬眼望去，晚风从故乡的麦田吹来。母亲就如深秋远空里那一朵安详的云，默默的注视着我。
　　把苦难带走，热爱泥土和生活的人。把肩膀留下，摆脱茅草与饥饿。
　　母亲的泪水和汗水流成一条坚韧的长河，托起儿女远行的航舟。
　　母亲第一个从二月的冰上走过。走进圣洁的田野，她用熟悉的声音唤醒儿女。坚强的母亲，从饥荒的岁月里成长为十七八岁的姑娘，而后走进父亲简陋的家门，将所有的青春和梦想埋葬，抚养着我们。
　　多少次，母亲拿起我未完的诗歌，滴下了无助的眼泪。母亲，在你盈盈的泪光中，可曾看见女儿的诗歌飞出了金色的希望?母亲把故乡的尘土和泥水溶进我的诗歌，诉说一路春华秋实的故事。
　　母亲啊，你用甘冽的故乡泉水喂养我，长一身清瘦而磊落的中国骨头。
　　母亲站在我故乡的门口，站在我没有欢乐的童年，双手举一张破旧的门，把寒冷和饥饿挡在了门外。
　　扯着母亲的衣角，我总以为天堂就是母亲的摸样。在母亲爱的天堂里，我写了将近二十年的诗歌，然而在没有读过唐诗宋词的母亲面前，我的诗歌无地自容。我以往所有激情的呐喊，在母亲唤我乳名的一刹那间荡然无存。
　　母亲没有生下艾青，没有生下穆旦，母亲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读了一所普通的学校，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写下了歪歪斜斜的诗行，不能让母亲像大堰河一样人尽皆知，创作着跌跌撞撞的小说，不能让母亲走出平凡的琐屑。女儿的普通让我不止一次地在母亲面前忏悔，我总是害怕，害怕有一天母亲都老了，而我依然平凡，依然一事无成。
　　母亲从未离开过故乡，母亲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却因为我们的拖累而无法走出去。母亲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梦想周游世界，但一日三餐，洗锅刷碗这些简单周而复始的程序束缚住了母亲的脚步，母亲只能为了我们这个家——这个天底下最坚实的粮仓，在故乡飘雪的黄昏站成最动人的图腾。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了，我们一年年地长大了，可是岁月催老了母亲的摸样。母亲经常会盯着以前的照片发呆，她再也找不到梳着两个辫子，眼睛炯炯有神的姑娘了，她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她了。母亲说我就是多年前的她。当我每次要走的时候，母亲就如孩童一样贪婪的注视着我的离去，我不想回收母亲的摸样，母亲的摸样在我心里千遍万遍。
    母亲老了，像一朵深秋的蒲公英，她很想回家，可是母亲已经回不去了，母亲的母亲比母亲更老，更像一朵深秋的蒲公英。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母亲坐在金色的山坡上，把一生精打细算颗粒归仓:一颗小麦，一担泉水，一双儿女，一头白发。　　　　　　（作者为平陆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