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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原创散文)

(2011-09-15 08:4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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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灯的心

平陆百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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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世永

文化

诗歌

分类: 百合花博文

点 

●文/郭世永(百合花/原创)

 

  初次见点点,是在邻村一户郑姓人家的牛圈里。它五个月大,却只有刚过满月的骨架。刚入秋,温度在午后并未减退,其它的牛躲在阴凉处闭目咀嚼,回味午餐的味道,但点点却靠在向阳的土墙边扇耳朵,摇脑袋,摔尾巴,驱赶围绕着它乱蓬蓬、沾满牛粪渣的皮毛上下飞舞伺机攻击的吸血蚊蝇。它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叮得急了,就慌忙把皮包骨的身子紧贴着墙蹭几下,有时蹄子还得在肚子底下招架一二。实在不行,它会跑动几圈,以逃避更多的偷袭者。它一颠一颠,小肚子一晃一晃,若不是一副牛脸、一条牛尾巴撑着,谁都会把它当作是溜进牛棚里的一只调皮的羊。
  十三岁的我跟着父亲,用一端系了红布条的绳子把未过满月便失去母爱(其母摔下悬崖后直接被送进了屠宰场)的可怜的点点领进了家门。左邻右舍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它, “呀呀,你瞅这牛这点点(点点的名字由此而来),这么瘦,咋养活大?”二婶婶尖着嗓子满脸担心地说。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围拢上来,这阵势把点点吓得乱蹦,还未尝我家一片草叶的它边跑边拉稀,脏了它的满身,我的满院。另一位上年纪的邻居说可能是水土不服,但我知道点点是害怕了。那一夜,在专门为点点腾出的窑洞里,它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和母亲几次起身去看它,它都保持同一个姿势,只是窗棂中透过的朦胧月色里,它的两眼亮晶晶的。第二天把它放出来时,我看见它的眼角下印着两道湿漉漉的泪痕,母亲微笑着抚着它的头说:“这小牛想妈了。”我拽紧了她的袄襟,不语,很久。
  点点很快融进了我们家,渐渐熟悉周围的环境了,父亲给点点松去了脖颈上的绳子,这下它快活极了。它会蹦嗒到门前的菜地里,趁父亲施肥浇水不注意,叼起一棵刚扎下根的只有几片叶的白菜秧,屁颠屁颠逃出园子,躲在角落里得意又小心地品尝。有时它又会四下里找母亲讨要吃的,母亲常说这个小母牛黏她,说话时的神情就像待自己的姑娘。一次母亲在厨房烟熏火燎地做饭,点点居然在里边趴下睡了起来,她忙过了劲,不经意间回头看见了,那顿饭特意给点点分出了一份,至今母亲还时时念叨。是啊,那时姐姐们早已出嫁,我又上学,厨房里时常只剩下母亲一个人,点点真好。
  老家在中条山脚下,那时有十几亩坡地,因为没有耕牛,每年春种秋播总得仰人鼻息,时常误了好农时。点点来了,我们都看到了希望,尽管它太过瘦小,但它很牛。别人家的牛入冬全吃干草,点点却吃青草,母亲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到过冬的小麦地里拔嫩草,星期天这活就归我。什么毛毛眼、平平菜、花花菜……只要能吃,一袋一袋往家扛。那个冬天居然很暖和,全村近千亩麦地,麦苗旺草也丰,点点在我这个穷家被富养着,直到显出福态来。转眼点点两岁了,它吃得肚大臀圆、膘肥肉厚、毛皮油光,站在那里气宇轩昂,在同龄牛中出落得象一朵花似的。邻人们在艳羡中居然估起价来,他们说得数字足以买下一辆八成新的手扶车。我们全家也很高兴,因为点点,也因为我考上了中师,母亲说我和点点都长大了。但接着又很忧虑,开学时的一大笔费用还没有着落,有亲戚劝把点点卖了,我们都同他急。因为没有人知道点点的成长,我们付出了多少。当别人家的牛一岁多就开始学拉磨时,点点也仅只是被串上了鼻圈而已。母亲说点点和我一样缺奶,我还有羊奶喝,点点只是比别的牛多吃了些青草,骨头没长硬,总舍不得让它出力。最后,父亲到信用社贷款送我走出了中条山。
  点点很能干,耕硬茬地时它和别人家的任何一头牛合作都很愉快,它劲大、有耐力,很多村民农忙时主动找我家搭伙,因为点点,在土地被平整为机耕田之前的好几年,父亲再不用揣着好烟在人家门前踅摸,甚至看人家的牛都得陪着笑了。母亲看着点点时,常常乐得合不拢嘴,在点点的帮衬下,地里的庄稼似乎也懂得锦上添花,丰收了一茬又一茬。
  点点三岁上做了母亲,它慈爱地舔舐着牛宝宝身上的每一处皮毛,得空就舔。我想它是否将自己曾经失去的母爱用另一种方式获取,它乐此不疲地舔着。有时,放假回家去探望它们母子的我的手上甚至是脸上也能被它那湿润、温热、略带涩感的大舌头亲昵到,它对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设防。但我却让它接连失去了两个孩子,因为书本费,因为生活费,点点的前两个宝宝刚一岁大都先后被别人牵走了。每次点点都长哞几天,少吃少喝,我们全家也黯然数日。现在想来,点点若是人该会有怎样撕心裂肺的反应?它从小丧母,我们却让它母子屡屡离散。点点是不是不该进这个家门,我常常想,直到现在。
  记忆中老家最为干旱的一年,连续半年不降雨,夏粮减产过半,秋作物绝收。八月间,田地枯黄一片,山坡上凡有绿色处皆被割过,连多年从不敢有人去的村头乱坟岗子上的草也被割了个净。地面腾空,天空遭殃,大片的树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和无数个白惨惨的断茬口,更有甚者,居然砍树取草。没办法,全村一百余头大牲口张着嘴等吃。最糟的是,地表小河彻底断流,村中唯一的一口井在这节骨眼上也成了枯井,人喝水都成了问题。每天村民头等大事是排队买水,一担水到家,洗脸水攒下洗衣服洗脚然后牛喝,淘菜水洗锅碗盆瓢然后牛喝,点点原本每天至少喝一担水,但那时每天每户只分一担水,点点有时连半桶水都喝不到。陆续有牲畜死去,为了减少损失,乡村两级干部挨家挨户动员卖牛。这一次,点点走了。
  点点走的时候,我刚开学没几天,那时村中不通电话,更无手机。直到点点走后一个多月,父亲来信说那天从对河来了几辆车,说是河南某地想发展畜牧业,听说这里因干旱卖牛,他们死命压价,买走了许多牛,也包括我们的点点。父亲说也有出价稍好一点的,但人家是本地屠宰场的,母亲哭着把点点牵到了河南人手里。据后来母亲说,点点被弄到车上后,它和别的牛都一起在叫,但它的声音最响也最长,母亲是几乎跑着躲进土窑里去的。此后几天,她时常站在村口遥望着点点远去的方向,寻找,寻找……
  点点走了十多年了,它也许早已追随自己的母亲去了。村子里的坡地也已全部被平整了,几台“五菱”承包了所有的耕作任务,耕牛已成为记忆。但我们全家还会时常提起点点,提起它的瘦小,它的淘气,它的肥壮,它的能干,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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