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
(2022-05-30 16:44:37)血脉
余显斌
他来这儿,是找自己哥哥的。
是的,他没见过哥哥,但是,知道有这样一个哥哥。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会流着泪告诉他,他有一个哥哥,胖乎乎的,如花骨朵一样。
可是,哥哥出生后才几天,就丢失了。
当时,母亲是红军营长,得指挥战斗。
孩子交给一个护士看管着。护士十几岁,一笑,腮上一对酒窝,立正,对母亲说:“放心吧,营长,我一定照看好娃娃,战斗结束后送来。”母亲笑着拍拍她的肩走了,在婴儿的哭声中,走向烽火硝烟,那是红二、六军团史上一场激烈的战斗,也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就是便水战役。
枪弹如雨,喊杀震天。
战斗结束,部队迅速转移。
母亲寻找小护士,不见了,孩子也不见了。
从此,她南北东西转战,到了解放后,到处寻找小护士,仍没消息。小护士和婴儿就成了母亲的一个心结,她经常道:“一个女娃娃抱着一个婴儿,能去哪儿啊?哎,一定是死了。”
母亲离世前,仍流着泪,望着远处。
他知道,母亲仍念着小护士,还有那个婴儿。他拉着母亲的手,轻声安慰道:“您放心,我一定找到他们。”
母亲闭上眼,停止了呼吸。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小护士,还有哥哥,让母亲地下瞑目。期间,他想尽各种办法,打听这两个人的下落,甚至自己去了几趟新晃,可一切都如石沉大海。
网络,帮着解决了一切。
当网络普及后,他将寻人的事贴在网上,一年多后,有热心人在新晃找到了他哥哥。照片发来,一个老人,戴着眼镜,站在山里,头发雪白。他疑惑,那是吗?对方说,不会有错,老人的养父母还藏着孩子的一套衣服,是小红军服,现在老人还保存着呢。
他眼圈红了,流下泪来。
母亲说,哥哥出生后没衣服,她用自己一件旧军服改装了一套婴儿衣服,让孩子穿着,很合身的。
几天后,他赶到了新晃,找到老人,看到了那套小小的红军服,顿时泪流满面,喊声哥,一把拉住老人。他将母亲的回忆讲了,将母亲的思念讲了,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说了,接哥哥去安度晚年,他们是亲人,不能再分离了。
可是,哥哥倔强地摇着头:“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新晃。”
他惊讶道:“为啥?”
“张姨为了我死在这儿,我得为她守墓。”哥哥望着身后一座土冢说。
那座坟冢是张姨的。
张姨,就是那个小护士。
原来,小护士抱着哥哥,在当日的炮火中和部队走散,躲在新晃的大山里。白军搜山,为了让婴儿别哭,小护士将手指咬破,让婴儿咂着血。到了晚上,她抱着婴儿,悄悄下山,去了一家人家,想找点吃的喂喂婴儿,婴儿已饿坏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砸门声,喊叫声。小护士忙将婴儿放在女主人怀里,噗通一声跪下,流着泪道:“这是红军后代,请您收留着吧。”说完,小护士放下几块银元,还不等主人反应过来,就跑了出去。大概怕白军发现婴儿吧,她开了枪,将白军引走。
那晚,枪声零落,打破山里深夜的宁静。
第二天,白军连长让大家到村中场地上去,那儿摆着一具尸体,是小护士的,睁着双眼静静地望着天空,早已停止了呼吸。
小护士就被葬在这儿的山上,一片树木葱茏。
哥哥逐渐长大,在养父母的带领下,经常来祭扫坟墓。等到哥考上学,出去工作,每年清明,哥哥都会赶回来,祭扫小护士的坟墓。
养父母死了,也葬在旁边,这些都是哥哥的亲人。哥哥说,自己的根已经扎在这儿了,和养父母的血脉,和张姨的血脉,还有新晃人的血脉连在一起,不能走了,无论去哪儿,都会扯着疼的,疼痛难忍。
他没说话,看着小护士坟冢,旁边,是哥哥养父母的坟冢。
他知道,哥哥死后,按照风俗,也会葬在旁边,陪着亲人。
他没再劝哥哥,流着泪走了,走了很远,回头,看见远处的夕阳下,一个剪影黑黑地站着,那是他的哥哥。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段时间,我会回来的。
父母临死前,曾叮嘱将骨灰葬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
他想,到时,就葬在新晃吧,他们一定会满意的。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邮编:726400;电话:13689143798)
余显斌,男,教师,《读者》《意林》《格言》等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十九本,写作至今,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三千余篇,《知音》《杜牧的江南》《一轮中国月》等一百多篇文章被各种考试选做考题。
本文获得“红色新晃,美丽侗乡”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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