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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产不毁乡校”的故事,想必许多人都略有所闻了。“乡校”是先秦时的学校,因乡人常聚于此议政,又具有公共舆论平台的功能。春秋时候,郑国人就时常“游于乡校,以论执政”。郑国的大夫然明看不惯,对执政(行政首脑)子产说:“毁乡校,何如?”子产不同意:“不可。人们在乡校议论执政善否,应当尊重。他们赞成之政,我们施行;他们反对之政,我们改过。乡校是我们的老师,为什么要毁禁?川不可防,言不可弭,下塞上聋,邦其倾矣。”
在“子产不毁乡校”的三百年前,还发生过一个“周厉王止谤”的故事。厉王暴虐,国人议论纷纷,厉王很生气,便将非议朝政的人抓起来杀头,于是“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厉王沾沾自喜,说:“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但结果是,愤怒的国人最后忍无可忍,攻入王宫,将厉王放逐于彘。郑国子产,显然要比这个周厉王开明得多,也高明得多。

不过,如果我们仅仅将“子产不毁乡校”当成“明主纳谏”的一个美谈、范例,那就有点浪费这个精彩的故事了。“不毁乡校”的故事其实展示了中国古典政治的公共属性与民主原则:“国有大疑,卜诸庶民之从逆。子产不毁乡校,汉文止辇受言,皆以此也。”——这并非我的大胆想象,而是明末大儒顾炎武的发现,有兴致的朋友可以翻翻他的《日知录》。
先秦的民主原则也记录在《洪范》中:“有大疑,谋及乃心,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谋及卜筮。”顾炎武解释说:“夫庶人至贱也,而犹在蓍龟之前。”庶人的意见优先于鬼神的启示。乡校议政便是“谋及庶人”的古典民主机制之一。
当然,乡校的议政功能并未建制化,形成类似于“下议院”的政治地位;那时候也尚未发明投票技术来量化表达“庶民之从逆”,民主的质量估计很低。但将乡校议论当成公议机制,应该是一种很古老的政治惯例了。子产不毁乡校,固然可见其贤明,但也只是遵循古老惯例而已。
一些人以为,国人念念不往“子产不毁乡校”,乃是某种“明君情结”的体现。其实古人引述“子产不毁乡校”的典故,并没有表现出很明显的“明君情结”,而是在强调政治的公共属性。政者,公共也;治者,治理也。既为公共治理,当服从于天下公论。古时学校,为公论之所出;毁禁学校,等于自我取消了政治的公共品质。——这便是先贤们理解的“子产不毁乡校”的政治学涵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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