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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里，春天也来了吗？

阿   嬷

 文/中中妈

表姐羡慕地说：“阿嬷怎么都不来看我！”
因为我又做梦了，梦见亲爱的外婆，
看见她慈爱的面容，
看见她笑盈盈的向我走来。。。

前几日清晨，也从梦中惊醒，泪流满面，
外婆慈祥地抚摩着我的头说：好乖啊，来看我！
其实那正是我的心结！

没能见上外婆最后一面------这便是我终生的遗憾！
当我赶回家参加葬礼时，外婆的遗体已经盖棺了，
只在后来从表姐的记录中知道：
“面容如睡着般安祥，和你原来睡觉时一模一样，你的手冰凉如水”
我看不到她最后睡着的脸，摸不到她冰凉的手。
可是，

外婆却在梦中说我好乖。。。
哥是个感情内敛的人，那天也急匆匆地从千里之外赶回来
我和姐姐趴在棺木上号啕大哭，
从此，没有外婆了，从此没有人笑盈盈地教训我们了。。。

闽南，内孙喊阿嬤，外孙喊外婆，
外婆，平时我更喜欢叫她阿嬷,。
爷爷奶奶过世的早,而外公的面见都没见过，
外婆成了我们仅存的祖辈的爱,
所以喊她阿嬷感觉更为亲近些。

阿嬷是个勤劳利索、能干也很要强的女子，
晚年时，俨然成了村里北门头德高望重的长者，
邻里有红白大事都会去向她请教礼数。
她不识字却会念歌册，
小时侯我很是惊讶，经常指着歌册上的字考她

她都会揄扬顿挫地唱给我听，一字也不差，
阿嬷是聪明的！
也许母亲随了她，也是聪明要强，
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李门当、吕蒙正、薛仁贵的故事种种，
估计也是源于阿嬷的代代相传吧。
在那个物质与精神食粮都极度匮乏的年代
正是这些曲折动人的口头故事，让我在小学的同学中俨然成了故事王，为此得意不已。

小时候阿嬷会到我家帮忙做活，家里如果做了咸饭猪脚米梭什么的，
母亲也会支使我去叫她过来吃，要么盛了大碗，提在桶里给她送去，母亲知道阿嬷爱吃。
七十多岁时，阿嬷的身体还很好，没事会慢慢走到我家去，
父亲便让出那张珍爱的古董太师椅（因嫌弃老气，那张椅子曾经被我扔掉而被父亲捡回来重新刷了红漆）
她坐在宽旷的椅子上呤茶吃烟。
阿嬷有抽烟，每年的年夜饭过后，父亲就给我钱去买烟、茶和糖果
提去给外婆拜年，我乐于跑腿，
也常常会得到外婆给的红包或塞在口袋里的各种别人拜年送的糖果。

后来阿嬷身体不是很好不敢远行，而我在外上学，
每次回家放下行包，不管肚子饿不饿，我总是先跑到北门，穿过那个“灰程”到阿嬷的屋子去，
（阿嬷单独住一个屋子，在表姐家后面的第二排平屋）
阿嬷知道我爱吃红薯，经常留了给我吃；或叫我带一些爱吃的菜回去，比如茄子。
中学到大学那十年间的假期，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就在阿嬷的屋子里度过。
因村里的小学同学大多已成家疏离了彼此，在村里，我没有爱去的地所。
每天早早洗了澡，拉上姐姐和华，挤在阿嬷的单人床上聊东说西，每次都舍不得回去。
晚年的阿嬷骨瘦如柴，身体经常凉凉的，我喜欢捏她软软的皮肤，
她就嗔我：都是老太婆的皮了，有没有好摸的！
虽然她是出生于上个世纪的老人，却很是明事理，绝对不是个思想落后顽固的老人，
甚至我会向她请教什么样的男生比较适合恋爱结婚。

2002年，我大专毕业考上梦寐以求的本科学院，同时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两难中，选择了艰难的续学之路------供自己读书，阿嬷又是心疼又是鼓励的，
经常跟邻居炫耀有个有出息的外甥女，并且说我很孝顺，
大老远的带了福州的糕点和鱼丸给她吃。。。
2004年，本科毕业的那一年春节，我还清学费，
并用自己的收入第一次给了阿嬷压岁钱---50元，

虽然是一份微小的心意，外婆却乐开了花。

因为刚毕业，给的不是很多，我想明年我要给的更多。。。

可是，
阿嬷却等不到2005年的春节了，
05年春天，她病情加重，靠吃药和吊瓶支撑着，我们都希望以此挽留她让她长寿。
而我唯一为她做的一件事只是开了摩托车载表姐去县医院给她拿药，
其他的像服侍她吃饭睡觉排便的事情，都没有机会尽孝。
阿嬷说我是外甥女，不是孙女，
按农村的说法，非本家的人是不能照顾病人的，否则不吉利，
病人必须送给对方“四色”（四样代表吉利的物什，或者起码送一对红蜡烛去晦气）
于我，是不忌讳这些的，但是阿嬷却宁愿相信这些，惟愿我们出门在外平平安安的！。
因此每到晚上9点过后，她总要赶我和姐姐回去（因为她说在病房内呆到太晚也是不吉利的）
我们就只能看着华搀扶着阿嬷起身、下地、吃饭、喝水。。。否则她便恼怒，直喝我们快回！

当了妈妈以后，更加深刻体会到那种长辈对后辈的疼与爱，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深厚绵密的爱护！

读过表姐的回忆录，发现自己对阿嬷的记忆真是好单薄，
很是羡慕表姐，她跟阿嬷有好多好多的朝夕相处
了解好多好多阿嬷的故事和感情
她拥有的点点滴滴是我所不拥有的，
她天天跟阿嬷一起吃饭、睡文武头

她很早就知道阿嬷的出身，知道阿嬷与外公的爱情以及阿嬷一辈子无法忘怀的想念。。。

而我，现在只能写下这些单薄的记忆，让时间去珍藏，
因为“灰程”尽头的那个平屋里，现在只剩下黑白的相框，
阿嬷在里面微微笑。。。。。。

写至此，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