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宝续-长篇】缘来是你(3)BY风中梦想
(2009-12-06 17:3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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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杨戬西三宝莲灯同人杂谈 |
分类: 缘来是你 |
在敖红的灵堂外,敖凌懒洋洋地趴在一片巨大的珊瑚礁中,手指戏弄着几尾鱼儿,心头却一片混乱。对敖春口中的杨戬,与其说愤怒,不如说不解,几大疑问盘织在她心头,她怎样也无法理清。杨戬囚禁亲妹,或许世人都觉得他无情,但始终是职责所在,无可指责;但此事难道真的无法通容吗?他因为执法无私而不得不囚禁亲妹,他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而无情地囚禁亲妹,这种说话,就算三界相信,敖凌也觉得可笑。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他也是一个胆大包天的人,这一点自己深有体会。从前,卷帘大将因为打破琉璃盏而被罚流沙河受飞刀之苦,天篷元帅因纠缠嫦娥而被贬下凡投胎成猪,杨戬会为守秘密而杀人灭口是可以想象,但有必要在人前动手吗?
疑点在敖凌脑中纠缠成一团乱麻,挥之不去,理不成线。就在这时,一道快捷无伦的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敖红的灵堂中,偏偏,敖凌眼角的余光没有把它漏掉。那是什么?这不同寻常的异象引起了敖凌的警觉,她悄悄地向接近灵堂,来到一格窗前,从缝中向内一看,那是,杨戬!
从昆仑山的寒冰洞出来,杨戬闭上双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呼出满身的寒意,但一睁开眼,却吃惊地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子——西海的三公主,敖凌。看到她,杨戬竟然有一丝慌乱,自从杀了东海四公主后,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龙族的人来找他晦气,但是,来人竟然是敖凌,却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他并不惧怕与龙族为敌,只是敖凌,却是三界之内唯一一个会与他一起无法无天、为非作歹的人,难道,现在连这一个唯一也要失去吗?杨戬暗中叹了一口气,走上两步,深深地看她一眼,开口道:“好久不见了,公主。”
敖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直暗随着杨戬从东海来到昆仑山,但是,她有一个直觉,要解开心中所有的谜团,也就只有找到杨戬本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杨戬束发披甲的样子,比起上次从银河中偷窥到的,更加威风冷傲,让人不敢逼视。绣在他披风上的白龙,让敖凌有了几分莫名的欣喜,他脸上的寒冰,却让她几乎想逃走。她是来要答案的,但她很清楚,虽然她还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答案,却可能令他们再也无话可说,刀兵相向。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她觉得就算永不相见也比成为敌人好得多。可是,她却被他那双眼睛迷惑住了,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就算主人脸上寒霜再重,它们依然如大海一般,明亮清澈却又波澜汹涌,让人永远也无法看透却又愿意沉溺其中。敖凌深深吸了一口气,寒意直透心胸,脑筋却越发清醒了,她点点头道:“是很久了,真君,久到发生了太多的事了。”
杨戬沉默片刻,说道:“如果你是要为东海四公主的事抱不平的话,那么,尽管动手吧,我绝不反抗。”
敖凌却笑了:“你要我拿剑捅一个身怀九玄神功的人,你觉得我是闲得无聊吗?”
虽然从认识那一刻开始,早已多次领教过眼前这个女子说话办事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性,但敖凌的这一句话,还是让杨戬愣了一愣,“那你为何而来?”此时此刻,杨戬能说出口的,也就只剩下这一句了。
敖凌答道:“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杨戬问:“什么事?”
敖凌心中,又何止有一件事,她想了一想,最后决定以此为突破口,问道:“为什么沉香到现在还没有死?”
“什么!”杨戬万万想不到,她竟会问这一问题,心头为之一震,冷下脸问道:“为什么?”
与杨戬较上劲,敖凌心中也是紧张起来,但既然已开仗了,就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她装出一个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不为什么,只是好奇。”
“好奇心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杨戬冷冷地道。
敖凌却答道:“俗话说得好,‘朝闻道,夕可死。’威震三界的二郎神,追杀一个凡人几个月也杀不死,如此奇事,我又怎可能不感兴趣?”
杨戬心头一凛,上次,王母娘娘也这样说过他,他当时虽然含糊过去,但他也能明显感觉到王母的疑心,现在,轮到敖凌来问这个问题,杨戬心知此人更难应付。虽然说敖凌并不是他的上级,他大可置之不理,但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一走了之,还是开口应道:“他身边有多人帮助,我失手几次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此话一出,连杨戬自己也觉得牵强,果然敖凌马上说道:“是吗?以你的法力,一瞬间就能把敖红的魂魄驱散,杀一个凡人,费得着你多少功夫?刚才我从东海追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差点跟掉了,就凭你的速度,他又能逃多远?就算他身边有人相助,你碍于种种情面,不好马上动手,但隐身术、定身法,随便牛刀小施,足可要人性命。若然你真的心有不隐,那么抹去他的记忆,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不伤感情,就可去除后患了,难道这一点你会想不到吗?如果你非要说他天赋异凛、不在你之下或者有宝莲灯相助云云,那么我们大家都很清楚,高手过招,除了本身的武艺之外,随机应变、临阵经验,也足可改变胜负;而法宝只不过是一件死物,只要让它离开了人,再神奇的法宝也不足为患。”这些问题,都是在敖凌在来昆仑的途中模模糊糊地想到的,但现在,一经自己的口说出,就更发现当中不合常理之外,她看杨戬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面对敖凌一抛过来的一堆问题,杨戬却是一个也无法回答,只好硬说出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就算是他的运气比较好吧。”
“运气好到这种程度?”敖凌眼珠一转,笑道,“好,那就让我去会一会这个运气一级棒的人。”
“你想干什么?”杨戬不安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一举杀掉连二郎真君也束手无策的人,那么,名扬三界,恐怕也是指日间的事情了。”敖凌说完,转身欲走,杨戬急挡在她身前,伸手虚拦,叫道:“公主,且慢。”
“你果然还是放水了。”敖凌瞥了杨戬一眼,淡淡地说道。
杨戬突然涌起几分恼怒,口气很冲地说道:“你以为你自己很了解我吗?”
敖凌耸耸肩说道:“一点也不了解。只是我觉得,”话锋一转,她又用认真的语气说道,“你可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可以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可以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但我从不认为你是一个蠢人。坦白说,你还没有做蠢事的本事。”
闻言,杨戬心内五味交杂,良久,才低声地问:“公主,说老实话,你是否觉得我这次做得太过分了?”
敖凌想了一想,说道:“听起来确实不太令人愉快。但我想,如果被压的不是你妹妹,众仙也不过赞你一句执法严明;现在你拿下你妹妹,或许会被讲成六亲不认,可是你不拿下她,那就变成徇情枉法了,你的差事,以后也就没法干了。”
竟然还会听到这样没有指责的话,竟然还会有人设身处地地为自己想过,杨戬心下有点感动,同时又夹杂着一点害怕,强把心中的波动压下去,冷言着:“公主不用把我想得这样好,或许,我只是怕他们连累了我。”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看你外甥看过母亲后还能心安理得地去谈情说爱,我想,无论如何,三圣母的境遇,都比令堂当年好得多。”话一出口,敖凌才惊觉不妥,看到杨戬突然间变得无比凌厉的眼神,歉意顿生,喃喃地说到,“对不起,我不应该再提起这事的。”
“没关系。”只是一瞬,杨戬神色已转黯然,他说道,“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忘记过这件事,可是,能这么坦然地在我面前说起它的,不,应该说敢在我面前说起它的,你是第一个。”
敖凌本想安慰他说“这只不过是人们不想再你想起伤心事”,话未出口,已觉得这是废话,事实如果真是这么美好,他根本不会如此耿耿于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只有默默不语。倒是杨戬开口了,问道:“就算我想置自己外甥于死地,你也觉得没有问题?”
闻言,敖凌却笑了:“你那个外甥呀,倒真是有点欠揍的。”
“你认识他?”杨戬意外了。
敖凌点点头道:“说认识谈不上,见过两次倒是真的。只是那时还不知他是谁而已。”
“怎样说?”杨戬问道。
敖凌答道:“是这样的,我有一次在凡间闲逛的时候,看见敖春带着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小姑娘进馆子,当时因为觉得无话可说,就没上去打招呼,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你外甥了。不过我当时已觉得奇怪,敖春怎会和那样的小子混在一起了,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在另一家客栈也见过他一次,那时他张口就对店小二说只住上房,可他那一身打扮气质,分明就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小小年纪学人摆阔,我当时就想踹他两脚。”
“看来,你还挺闲的嘛,总有时间在凡间游荡。”杨戬的语气有点凉凉的。
看到杨戬皱起眉头,一脸思索地望着自己,敖凌忙举起三根手指,板起脸说道:“我保证我是一等良民,绝对没有去杀人越货。”
饶是杨戬满腹心事,此时也被敖凌这个表情逗得忍俊不禁,杨戬笑了,敖凌自己也撑不住了,“扑哧”一声,也笑开了。浅浅的笑声如春风般,飞舞在这布满冰雪的昆仑山上。
也许是笑声感染了杨戬,也许是因为两人之间,早已有着太多的秘密,杨戬在不知不觉中向敖凌闯开了心扉:“说实话,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真是愤怒之极,我与她,是几千年的兄妹,这么多年来,我宠她、爱她,可她,她不但丝毫没考虑过我的立场,连结婚生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把我瞒住,若不是那天我凑巧打猎途中突然想去看看她,我真不知道她打算要瞒我多久。”
“或许,正是考虑过你的立场,怕你为难,所以才瞒着你。”敖凌试图开解杨戬。
杨戬却冷笑道:“哼,你怎么不说她打算生米煮成熟饭,以为我真的不敢把她怎么样。”
这也许才是事实的真相,敖凌虽然想反驳,但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好问道:“就算真是这样,可是,难道真的没办法周全掩饰一二吗?”
“周全掩饰?你倒教教我如何周全掩饰,是帮着她编各种借口缺席每一次的召见聚会,还是让她以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出现在众神仙面前?”杨戬此话冲口而出,过了一会,他平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可是,你要知道,一个生命的诞生,远比一个生命的寂灭难以掩饰。死人是不会再开口了,活人可是随时随地都会泄密和制造麻烦。我不否认,当初把她压在山下,是怕她连累了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告诉你,这十六年来,我时刻都在内疚,只要她肯忘了前事,我随时都可以放她出来,可是……我就不明白,一个把儿子教得理想是当员外的秀才,有什么是值得让她这样死心蹋地的?”
敖凌轻轻地道:“其实,如果只是想让她忘那两父子,大可以……”
敖凌话未说完,杨戬已接着说:“我不是没有想过用无忧果,只是,天下间,多的是象刘彦昌那种不堪大用的酸秀才,万一她再遇上一个,难道又要来一次吗?”
明知气氛不对,敖凌也忍不住轻笑道:“你还真是深谋远虑。”看到杨戬瞪了她一眼,忙肃容道,“你瞒得这么紧,天庭又是如何发现并下旨要在三界通辑他的呢?”
杨戬答道:“那孩子,十六年前,我真的是不想再有这样的一个孩子出现了,当时一片混乱,华山上也死了一大一小两父子,我以为是他们,没想到,在宝莲灯的帮助下,他们还是活过来了。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可能真的是血浓于水,我真的无法下手。本来我打算让他就这样平平安安在凡间生活,享尽人间富贵,但没想到,他知道真相后,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救出母亲,他竟然能走出我的结界、他竟然能让众仙为他求情、他竟然敢把衣服变成奏折吓玉帝一跳,事情到了这个分上,就算我想包庇,也已由不得我的意了。”
“你应该不会就这样乖乖的奉旨行事吧?”敖凌试探地问道。
不知怎的,杨戬突然有些生气了,赌气道:“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你……”看到他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敖凌也恼了,转过身,一跺脚道,“我要真的这样想,我还来找你干什么,你以为这儿的西北风吹起来很舒服吗?”
两人沉默良久,杨戬也觉得自己这气生得没道理,想道歉,可是又拉不下脸来,就在这时,敖凌却开口了:“喂,我的问题你还未回答,难不成我们真要在这里吹成冰雕?”
杨戬松了一口气,略一沉吟,不答反问:“公主,其实对于天规中关于男女私情的条律,你是怎样看的?”
敖凌转过脸来,带着惊奇的神色看着杨戬:“你问我?”
杨戬点了点头,敖凌笑道:“可是我毕竟比不得你们,我的看法,可能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杨戬说道:“我知道,我想听。”
敖凌低头想了一会,说:“一直以来,诗人都在传颂牛郎织女的爱情,都在同情他们的遭遇,但是,我亲眼所见,当初织女思凡下界,人间三年无云,幸好她所管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她是负责施雨的,我想现在赞美她的人肯定少了一大半。象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玩忽职守的行为,我是不敢认同的。”
杨戬突然冒出一句话:“你知道吗,当年正是我把织女绳之于法,可是,我从未听过象你说的这种话。”
敖凌心中答道“早知道了”,可终究不敢这样回答,于是问道:“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杨戬道:“如果我不这样想,当年抓她,我不会心安理得,坦白说,这次三妹的事,我欠她的只是情、我并不欠她理,只不过织女与我无亲无故,我犯不着为她浪费感情。”
“杨戬果然是杨戬。”敖凌表示理解,可是,她接着说道,“话虽如此,但是,神仙也免不了七情六欲,只不过比凡人埋藏得深。如果相爱而不能相见,相见而不能相守,那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神仙的欲望可能不比凡人少,但能力总是比凡人大。比如你妹妹,开始也许只想着和丈夫过几十年,但天长日久,再有多一点贪心,也是人之常情,加上凡间又太多悲怨伤痛,深陷期间,情绪或多或少都会为之牵动,万一一个不忍心,利用自己的能力做了某种事情,非酿成仙凡大乱不可。”
杨戬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我没有想到,你能想得这么深远。”
敖凌笑了,说道:“我是终日无所事事,都在那儿胡思乱想,想出来的东西,自然比较多些。”
杨戬不以为然:“无所事事的人有的是,可不见得都能想出点东西,能想出点有用的东西,那更是少之又少了。”
看着杨戬的样子,敖凌灵光一闪,话脱口而出:“难道……你想动天条?”
杨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织女、七仙女、我妹妹,纷纷因这种事受罚,我早就觉得,这不仅仅是她们自身的问题,而是整个天条都出了问题,最应该做的,不是要惩罚犯了天条的仙人,而是应该让天条既可监督众仙造福人间又能保证他们过得幸福快乐。但在一开始,我只希望三妹能放下那两父子,我就此私了,此事就当完全没发生过,可是,她执迷不悟;后来看到沉香在哭着要娘,我才发觉我自己的懦弱与无能,我提出修改天条,但被玉帝王母否诀了;现在,沉香要救三妹的事,已为玉帝所知,我已无法私自放人,但玉帝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耳软心硬死要脸,就算众仙能求得他一时心软放过三妹,只要天条还在,他始终能找到机会处罚她,众仙可以天真地相信他,但我已赌不起,我不能再铸一次错恨难返的大错。”
敖凌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悲哀,默默点了点头,问道:“因此,你想利用这次沉香的事情给玉帝施加压力?”
杨戬答道:“在公,我是司法天神,也许必须为三界众生做点事才对得住这个位置;在私,如你所见,沉香那孩子实在是太多小毛病了,却偏偏走上这样一条困难重重的路,还完全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将是什么。只有我成为他的敌人,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生命,他才有动力、有危机去改进自己,去充实自己,否则依他的性子,必将一事无成。更何况,沉香再有千百样不足,在讨人喜欢这一点上,我自问望尘莫及,而再虚伪自私的人,面对一个比自己弱小得多的人时,或多或少总会有点同情心,现在,一个孤苦无依的他,却被身为舅舅的我苦苦相逼,只要众仙起了那种自以为正义的同情心,我就有机会进行我的计划。”
听到这儿,敖凌担心地看着杨戬,说道:“真君,之前,我还以为你只是不得以,你打算两边都虚以委蛇,我没想到你竟然走得这么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事情如你所愿,那,那你将会与整个天庭为敌,事情若成功,你未必有机会得到众人的谅解,而若然失败了,玉帝和王母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戬却笑了,带几分骄傲,却又带几分落寞:“谅解,我何时需要别人的谅解?与整个天庭为敌,天庭众仙,除了我的师父与结义兄弟,谁又真的在乎过我?师父早已深居简出不理天俗务,而梅山兄弟一直都跟在我的身边,与不与众人为敌,于我又有何分别?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停了一停,他接着说道,“当然,这种滋味不好受,公主,我现在只请求你一件事,请你告诉我,我所做的是对的。”
听着他这一番说话,感受着那种孤独与倔强,敖凌心头一阵难过,突然一阵冲动,走上前来,双手抓着杨戬的右臂,看着他说道:“真君,你当然是对的。但是,你别这样为难自己,自私一点,别想着什么三界众生的福祉,别想着让外甥成才这种事,放下这些包袱,你就当成另一次修行吧,当成一次为了提升自己的心灵修行,这样,你会愉快得多的。”
杨戬心头涌起了温暖,低声道:“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的脸色对我的。”
意识到两人间有点过于亲密,敖凌脸上发热,忙松手后退几步,强嘴道:“你以为以前你自己的脸色很好看吗?”
她的离开,让杨戬怅然若失,还未得及答话,敖凌已把话题岔开:“敖红可是龙族的人,与天条可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为何要杀了她又驱散她的魂魄?”
杨戬答道:“放心吧,她的魂魄已被我收起并送到老君那儿,老君有办法救得活她的,我把她放在这寒冰洞中,正是希望她的肉体能完好地等到她的魂魄有足够力量重生那一刻。”
“真的?”敖凌又惊又喜。
杨戬答道:“要不是真的,我偷她的尸首干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敖凌笑道:“这一点谁知道呢。可是,又生又死这么麻烦,你杀她干嘛。”
这时,杨戬脸上显出几分无奈与难过,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她太过维护沉香了,有她在沉香身边,沉香就有了偷懒的条件;而杀了她,能激发出沉香对我的恨意和对自己的自责,这些,都是逼他成长的动力。”
敖凌一直在观察着杨戬的神情,听见这话,心下突然一阵恼怒,想到:“说得好听,你是怕她再用广寒宫的事威胁你吧,你是比较倒霉,可这也是你自己找的,活该。”
虽然敖凌心知肚明,易地而处,自己也是难以启齿,不可能把此事和盘托出,就是禁不住想生气,偏偏杨戬却不知她正在想什么,说道:“公主,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还有,此事与你并无关系,我不想你插手到此事中来。”
本来敖凌已心中有气,一听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已没有心情细品他话中的语气,马上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与你非亲非故,才懒得理你的闲事。”说完,转身就走,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留下了一句话,“杨戬,提醒你一句,我大伯父报复心之强,三界闻名。当日哪吒大闹东海、杀死敖丙,他就逼得哪吒削肉还骨,现在,就他所见,敖红死在你手上,你好自为之。”
在真君神殿的密室,一缕红色的魂魄缓缓地从一个青铜坛子里飘出来,慢慢变成了东海四公主的模样,她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满眼都银色的装饰,幽冷威严,抬起头,杨戬映入了她的眼帘,被杀的一幕马上如潮水般涌进她的意识里,她失声道:“二郎神,你既然要杀我,为何又要救我。”
杨戬看着她,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说:“杀你,是因为你的存在就象一只母鸡护一鸡一样护着沉香,他永远都会有不思长进的条件,你的死亡,会使他恨我,而恨意能使他从儿女情长中清醒过来,做他自己应该做的事;而救你,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被我杀死的价值?”
“什么?”敖红糊涂了,这,这是杨戬吗?他不是一直想把沉香当后患除掉的吗?为何现在又象对他抱有深切期望的样子?她问道:“杨戬,你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玩花样吗?杨戬心中冷笑,他会杀她,一方面的而且确是为了沉香,另一方面,她当时的话也确实惹怒了他,让他不顾一切地用了这个极端的手段。而救她,一来她是东海的四公主,父亲是整个龙族之首,事情总不能做得太绝,二来,这段日子来,他背负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脸上可以装得毫不在乎,但心中的伤痛,那是骗不了自己的,有时,他甚至害怕自己坚持不到最后。他也希望有个人可以听他说一说话,无论是否能为他分担,他都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最希望那个人是嫦娥,但广寒宫的事,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得悉,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冒一次险,那么,“死了的”四公主也许是不错的人选吧,无论她是否能听得进去,至少她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不怕她泄密。因此,他请求老君救了她,但是现在,杨戬又什么都不想细说了。他没想到会遇上敖凌,与她交谈过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她能理解他,这一点让他诧异感动,她会为他保守秘密,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无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只能告诉你,想要真正地救出三妹,只有修改天条,而沉香想做得到这件事,就必须一个强大的敌人去逼他改掉种种坏毛病。”
似乎能抓住他话中的意思,又似乎百思不得其解,敖红困惑地问道:“二郎神,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对于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杨戬说道,“你的魂魄现在还很虚弱,那个坛子可以帮你恢复法力;你的肉体,我已冰封起来,等到魂魄有足够法力那一天,我会让你还阳的。”话毕,转身而去,大门随之而紧闭,留下敖红一人坐在那儿,苦苦思索。
无可否认,倾吐是一件能够纾缓压力的事,只是,长期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总是比较容易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比如现在的杨戬。一天之内,向两位龙公主说出深埋心中的秘密计划,杨戬确实体会到失去已久的轻松,所以,当嫦娥深夜前来找他要猪八戒时,看着她脸上的关切之情,在柔和的月色下,面对着这个思慕了近二千年的月宫仙子,妒意与希冀交织,杨戬大胆地说出了心声:“我也是身不由己,我曾经建议天庭修改天规,可惜他们不听,对于天庭,我和你一样失望。”
可惜的是,嫦娥并不是一个好的聆听者,对于杨戬,她从来就不曾了解过他,而自从沉香一事发生以来,她早就有着太多的成见了,所以,毫不客气地反问:“既然你那么失望,为什么还要像狗一样效忠他们?”
这句话刺痛了杨戬,“像狗一样”,他知道嫦娥看不起他,但他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看他,任何人看不起他他都不在乎,但嫦娥,伤心、愤怒、委屈、自怜,使他情不自禁地向嫦娥表露出心底最柔软的情感:“一个空有一身本领的人,仅仅因为我母亲的过错,从来不被人正眼相看,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他整天象一个幽灵一样,在三界游荡,既不能象一个凡人一样享受天伦之乐,也不能象一个妖魔那样肆意妄为,更没有幻想过要凌驾于什么人之上,你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苦闷吗?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存在于天地之间,他之所以活着的唯一理由,那就是每到夜晚,便会有一道美丽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像一只轻柔的手,抚慰着他的心灵,而为了那道月光,他可以什么都放弃,别说是司法天神,即便是三界主宰,他也不屑一顾。可是你,你却断送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杨戬俊美的脸庞上,使他看上去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忧郁。他的话,不是没有把嫦娥震撼,毕竟虽然早就知道杨戬喜欢自己,但那是通过三圣母转告的,这些话,杨戬这么直言不讳地说给她听,是第一次。只是,嫦娥的心中,早已有着自己的英雄,而杨戬,他近日的所作所为,真的是另她不屑一顾,于是,她冷冷地说:“以你这种为人,是永远都打动不了她的。”
杨戬失望了,他不敢把话深谈下去,对于面前的嫦娥,他既不能如敖凌般信任她,又不能如敖红般掌握她,无奈,只有重新把面具戴上,两人为“大义灭亲”与“六亲不认”、“拥权谋私”与“造福三界”争吵起来。
所有事,又回到了原点,最后,嫦娥留下一句“如果你执意不放猪八戒,西天追究起来,你不受点委屈,天庭恐怕不好交待。”就走了。
杨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罢,是到用上猪八戒的时候了,他叫来梅山老六,问道:“猪八戒怎样了?”
梅山老六道:“二爷,他可被你打掉了半条命,幸好他身怀法力,行动应该还没什么大碍的。”
杨戬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一字一句地说:“放了他,交给嫦娥,你和老四悄悄跟踪他们,看看他们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
东海龙宫,聚满了从四海而来的龙族成员,本来大家是为敖红的丧礼而来的,现在却在为了她尸首失踪的事而烦恼,没有人知道尸体是如何消失的,而派人去四处寻找一具尸体,与其说是白忙活,不如说更象一场闹剧。敖凌默默地看着乱得有如无头苍蝇的一众亲戚,再想起第一次与杨戬见面时他就把西海弄了个天翻地覆,不由不感叹这个真是龙族的天生克星。
就在这时,东海龙王敖广大笑而来,不停地笑道:“哈哈,杨戬啊杨戬,这次还不让你栽在老龙手里。”
南海龙五敖钦迎上前来,怨道:“大哥,你看你,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却不知哪里去了,几天不见人,你还不知道……”
敖钦还没来得说敖红一事,敖广已说道:“你把大哥当成什么人了,我可是上天为红儿讨回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人人均倒吸一口凉气,这次敖红因包庇玉帝下令三界通辑的沉香丧命,本来已有点理亏,何况下手的,还是权重三界的二郎神,西海龙王敖闰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哥你还真的去告那杨戬呀?就凭你,恐怕还不能把杨戬怎么样吧?”
敖广抚须笑道:“三弟不必长他人志气,杨戬又怎么样,难道天下之大,就没有治得了他的人吗?告诉你,他在峨眉山时就丢了个大脸了。”
“怎么回事?”众人好奇,齐声问道。
敖广说:“是这样的,这个狼心狗肺的小子追杀外甥追杀到峨眉山,和孙大圣打得昏天黑地,结果被玉帝一阵斥责,禁止他永远不得踏进峨眉山一步,而他外甥,就此留在峨眉山不出来了,你说,这是不是就往他脸上刮了一巴掌?”
听到这儿,敖春忍不住问道:“父王,那孙大圣是不是已收了他为徒?”
敖广摇头道:“这倒没有,大圣与玉帝早已有言在先,他不会管这件事,所以不能收沉香为徒。”
“那我姐姐还是白死了。”敖春恨恨地道。
敖凌却笑了,既然孙悟空和玉帝早已有言在先,杨戬又何必与他大打出手,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互相制约却又不合情理的局面,应该是在杨戬的计划当中吧,于是,安慰敖春说道:“放心,孙悟空天生狡猾,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在那里,就算当成是一场游戏,他也不会不管他的。”
敖春还是在恨沉香,扭过脸去说:“我才不担心那个人的前途。”
北海龙王敖顺这时说话了:“大哥,这说到底都是玉帝一家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看把你乐成那个样子。”
敖广拍拍脑袋,说:“你看,兴奋过度,都昏了头了,是呀,他们一家舅舅外甥乱七八糟的与我何干,我这次上天,就是要为红儿讨个公道的,我就把这事儿忘了说了。”
“到底怎么样,你别老是进入不了主题呀。”敖广的妻子着急了。
敖广说道:“我就知道杨戬不好应付,所以,临去时,找来春儿把事情都问了个一清二楚,然后,把这小子在广寒宫做的好事全都告诉了孙大圣,后来,大圣、净坛使者、嫦娥仙子还有我四人,在玉帝王母跟前对那小子又唬又骗的,逼得他自个儿把事情全都说出来,你们没看到他当时的脸色呀,真是看得老龙赏心悦目。可惜这小子后台太硬,这样也搬不倒他,还好,玉帝因此不得不赦了沉香的罪,我看他以后,在玉帝王母跟前,就难做人了。”
在众人一片叫好声中,敖凌把脸绷得紧紧的,她知道大伯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却绝对没有想到她会想出一个这么损人的法子去报仇。敖凌相信,此事如无嫦娥的配合,绝对是无法行事的,她真的不明白嫦娥为何要做得这样绝情,无论如何,爱不爱一个人都不是错,但有必要让对方如此难堪、如此尊严扫地吗?敖凌的心,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搅动着,她差一点就想去看一看杨戬了,偏偏这时,敖广的一句话,又非常清晰地走进了她的耳里:“真没想到,那个杨戬竟然敢私藏仙子的耳坠,看他刚才还给仙子时那恋恋不舍的眼神,这小子,肯定还贼心不息。”
此话,使敖凌心中一沉,随即赌气地想:“我为什么要同情他,反正这是他喜欢的,再多的难堪,也是他自找的,我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哮天犬作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叫做“二郎神”的一天,可惜,这个“二郎神”当得真不是滋味。自他有记忆起,他似乎就是跟在那个名叫“杨戬”的人身边,从一条单纯的狗,到成为修成人形具有法力的狗,它的主人,也从一个单纯的道士,成为西周大军中的中流砥柱,成为显圣二郎真君,成为司法天神。无论身份如何变,他就是它的主人,这一点,一直没有动摇过。几千年来,虽然说主人也曾戏谑过它、斥责过它,但更多的是宠溺与纵容,跟在这个声名赫赫,无人能敌的主人身边,它真是做到了百分之一百的“狗眼看人低”,天庭上下,除了玉帝王母之外,大大小小各路神仙都不被它放在眼内,各路神仙也因为二郎神本人而对它忌惮三分。不是没有听人说过自己是“狗仗人势”,但听到这些评语时,主人是无所谓的,自己是得意洋洋、沾沾自喜的。以为日子一直会这样过下去,可谁知,自从在峨眉山被孙悟空弄坏了鼻子打断了腿后,它在真君神殿的地位,只能用一落千丈来形容了。再也不能与主人一同吃饭了,再也得不到主人的赞赏了,再也不能和主人一齐执行任务了。因为已经没用了,所以被派去守门口,因为在气愤中把不知为何已失灵的宝莲灯扔了下凡,主人也收回它的法力,把它打回原形扔下凡了。
“二郎神、二郎神,快来,我带你出去玩。”少女的叫声拉回了哮天犬的三魂六魄,它直起身子,向声源处跑去。说不幸,又有哪一条没了嗅觉断了腿又被主人扔出家门的狗是幸福的,说幸运,它在凡间挨冻受饿被人欺负时终于有人肯捡它回家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沉香的未婚妻丁香,她好心地帮它治好了腿,却顽皮地帮它改了一个叫“二郎神”的名字。“难道,我就这样过完以后的日子吗?”哮天犬以前从来都懒得去想未来,未来是什么,自有主人去扛着,但现在,它不能不想,因为,丁香始终会与沉香见面,丁香不认得自己,沉香可难说了,它肯定会记得以往的恩怨,到时,自己将何以自处呢。
“呜、呜……”路过一间杂货店时,一件状似宝莲灯的物件被哮天犬看到了,它低呼着要走过去,可不明所以的丁香却把它生拽活抓地拉走了,哮天犬跟丁香僵持了三四下,也就不再坚持了。“算了,反正主人已不要我了,我就这样在凡间不辈子算了,他的事,他也不会再让我管了。”
就当哮天犬打算就这样当一辈子凡狗时,眼前的情形又动摇了它的决心。丁香带着它来到囚禁三圣母的山洞前,因为见到它,守山的山神对丁香客气起来了,而那张杨戬布下的,会分辩出“自己人”和“外人”的光网,也换成柔和而没攻击性的光芒,“我还是自己人吗?”哮天犬迷惑起来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过去,杨戬在耐心地等待着沉香艺成出山的消息,可是,他万万想不到,他首先等到的,却是哮天犬的“死讯”,这只狗,因为要向他禀告沉香的行踪,竟以上吊进入阴间的方式令阎王为他传信。杨戬无言,接回了它,把它躲闪人质丁香的眼神的情形看在眼里,叹一口气,杨戬决定了一件事。
真君大殿中,灯火明亮,杨戬一边抚摸着哮天犬的头发,一边问:“哮天犬,我把你赶下凡去,你恨我吗?”
哮天犬战战兢兢地答道:“属下不敢,属下以前说过,我生是主人的狗,死是主人的犬,无论如何,属下都不敢对主人不敬。”
“你这只笨狗。”杨戬笑了,带着几分感慨和欣慰,走向密室,并对哮天犬说,“随我来,我告诉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