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是一个真正画家的心灵家园,王老师《画室的故事》令后生晚辈心有戚戚焉。。。

画室的故事
王劼音
画室,是一个画家的生活中心,更是描绘世界的起点。每一个画家都渴望有一个心仪的画室,有了自己画室的画家才有了作为画家的真正感觉。我如今的画室在田子坊,这是多年寻寻觅觅后的结果,或许命中注定,自从我进入田子坊,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它。
我早年在八平方米的亭子间里刻木刻、画插图,后来也画些油画,在这样的空间里只能画些40x30厘米的小油画。这批业余级别的油画,居然被美国亚太博物馆馆长看中,收藏了其中的一幅,此画参加了由他策划的一个在美国的展览,这无形中鼓励我慢慢偏向油画创作。
直到我调入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后,同事们想方设法为我隔出一间画室,才终于能画较大尺寸的油画。这期间的一些作品陆续参加了一些重要的展事,让我慢慢进入油画领域。
然而,好景不长,学院把我们的画室改成了教室。此时我正好应邀到新加坡南洋艺术学院任教,他们提供我画室,那一时期的作品,色彩比较鲜艳明快,或和南洋的人文气候有关。
回国后,上海油画雕塑院邀我去办展,我以此为借口在油雕院借得一间画室,又混过了几个月。后来,我因为在学院内开版画课,便占用了版画工作室来画我的油画,用上了版画油墨及木版和丝网版的印刷手段,这个时期的油画留有较多的版画痕迹。
可见画家的风格﹑作画的技术手段﹑画面的大小﹑作品的气场,和他的画室有一定的关系,画室有时甚至会影响和改变画家艺术发展的轨迹。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坐落在凯旋路,我家住在淮海中路,往返还是不太方便。于是,我在住处附近的文化广场靠永嘉路的临时工房内租了一间画室,很简陋,且环境嘈杂,但室内空间不小,足够让我在其中恣意折腾。可惜好景依然不长,又面临文化广场拆迁改造。
这漫长的寻找画室的流浪故事,那没了画室无所事事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才使我明白画室对于我的意义。
当然,画画的人也各不相同。
有的画家把画画当作养家糊口﹑发财致富的职业,那么,画室就是他的车间;有的画家并不真爱画画,可画可不画,画室便是偶然去住几天度假的别墅;而在我,画室却是日常居家的住所,必不可少,没了画室便会有失魂落魄之感。
《劳动报》记者曹志苑知道我的情况后,介绍我认识了当年和陈逸飞连手开发泰康路的吴梅森先生。吴先生知道我要找画室,便将田子坊三号楼他自己留着的一间房间慷慨提供给我。这是2001年底的事。
为了画画方便,我后来干脆在田子坊附近买了房,步行十分钟即可到画室。这样,我就可以和我的画朝夕相处。一晃十年过去,我日复一日去画室画图,生活节奏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而泰康路和田子坊却已从昔日穷街变成名闻全球的旅游景点。
当我穿过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游客走进田子坊时,有时会想起陈逸飞。曾经和逸飞过从甚密,后来来往较少,画室搬到田子坊后,反到和他有过多次“偶遇”,他总是拉我到他200号2楼的画室,拿出几本画册来翻翻,也会拿出几张他画的“小构图”要我“提提意见”。有一次他说我的一幅“西域纪事”(此画被他收藏)上的一匹白马有点多余,我深以为然,当即就着他的画笔和颜料一笔去掉了白马。那情景,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大家一起画图的日子,虽然很穷,文化大环境也很压抑,但却是多么真诚坦然!我和逸飞的关系似乎永远停留在几十年前,不曾“进化”过。
从陈逸飞画室再往前走,就是210弄2号的尔冬强艺术中心了。十年前,我曾见到尔先生灰头土脸地指挥工人在废墟般的旧车间里施工改建。在他的主持之下,我有幸在这个以旧车间改建而成充满当代气息的尔冬强艺术中心举办了一个名曰“宁静的震撼”的个人展览。这个展览的命名就来自于他对我这些画的评价。他现在较少驻守在田子坊,若他在艺术中心,我又恰好走过,必定会隔着玻璃门招呼我进去坐坐,话不多,但彼此相通。
在尔冬强艺术中心的斜对面,就是我画室所在的三号楼了。三号楼也有一些对外营业的商铺,但基本上还是一幢办公楼,游客很少。因此,当我走进位于三楼的画室,一下子便进入了另一种境界,仿佛有一个过滤器,把热闹喧嚣、红尘滚滚的世界隔在了外面,正好和我的内心诉求相吻合。我这些年的画于是也慢慢有了点静气,和世俗社会形成一些反差。
在田子坊的十年,是我创作生涯中较为重要的时期。
学者沈纯道先生为撰写一本名为《田子坊的画家群落》的著作到我画室寻访,促成了我这篇有关我和画室的短文,聊以表达我在入驻田子坊十年之际的一点感念。
2011年12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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