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不喜欢花花草草,五十年没喜欢过,但就在我五十岁的那一天,我搬到了一个新办公室。这是一个大地方,每个工作人员都被固定在一个格子里,每个隔栅上都放着一盆绿萝,有四十多盆。我开始关注它们是因为它们全部都蔫巴了,我掂了掂盆子都很轻,它们该喝水了。于是我拿着一个矿泉水瓶子,往返于水房和绿萝之间。就这样我形成了一个习惯,十天半个月我就要为它们浇一遍水。在这三年间,我发现绿萝的长势有点变化。比如,在我的座位上,那两盆绿萝的枝叶都在向我的座位方向生长,而那些长期没有人办公的地方,绿萝长得不死不活。我家的阳台上也有几盆花,但最多的是吊兰,以前我从未关注过,这几年我开始主动伺候它们。吊兰长得有些汹涌,蔓生了一些枝子,枝子上面挂着一丛丛新的生命。我把那些枝子剪掉,但那些长在上面的叶簇怎么办?我把它们再揪下来,放在水盆里,足有一百多株。一个月后,它们长出强劲的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把它们一一移植到了楼下的空地里,这个想法和举动着实让我欣喜了一阵子。那一天深夜,外面下了一场雨,小小吊兰找到了新的家园。每天我从它们身边经过,我都要看看它们,它们像一个个孩子聆听着我的祝福。我开始迷恋这些植物,走到山里,我看到喜欢的植物,也不知道它们叫啥,我就移植回来。到朋友家串门,我也会采取嫁接、掰枝、举盆挪移等形式“窃”花。因为我独喜欢叶子类植物,所以像橡皮树、海桐、红背桂、彩叶草、凤梨、红桑、花叶木薯、俏黄栌、虎耳草、星点秋海棠、香龙血树等开始在我家住了下来。它们缓慢地静静地生长,在我的周围消耗着时光。
花在水里,我在酒里。这些年我喝去了不少酒,渐渐地我总结出了不少酒里的禅机。喝酒不是小事,我觉得常喝酒的人至少具备以下几点:一是酒命,二是酒德,三是酒量,四是酒胆,五是酒缘。酒命,人命里要有酒,有的人喝上一小口就有生命危险,这人命里没酒。相反有人很能喝,但是喝多了摔杯子、掀桌子、骂人,这种人酒后无德,远离。有人命里有酒,但是酒量小,每顿二三两,这样的人也“不堪大用”!还有就是酒胆,能喝二两喝半斤,虽然超量,但是不碍大事,这种人也够义气。如果具备了酒命、酒德、酒量、酒胆,最后就是酒缘,有了酒缘,喝酒的场合就多了起来。我是具备上述五点的人,在我的周围也有这样一些朋友,我们常聚,聚在一起不是酒的原因,而是人的投缘。喝酒毕竟是一个外在的形式,喝酒,其实是“喝人”。我一个人从不喝酒,我也从不拼酒,我跟人喝酒的时候,从不考量对方喝多少。喝酒是要讲究节奏的。时常有人问我,从没有看见你喝得酩酊,从不用送你回家。喝酒的节奏不是耍滑,而是艺术。有一年,我去贵州采访著名画家王振中,他1961年从中央美院毕业就去了贵州大学教书。他传承了李可染的山水,又结合贵州山水的特点,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贵州画派。到了贵阳他就接上我们去了饭店,他用茅台酒招待我们。他说他喝了50年茅台,从没有换过牌子,他的画够让人崇拜的了,他喝酒的历史也招人喜欢。我们开始喝酒,喝酒的“佐菜”最大的一项就是聊天,谈我对他的画的理解,谈他的老家沧州,谈他在贵州的故事。我俩喝了一瓶,他又打开了一瓶。最后他给我一个评价:“小陈,你会喝酒。”我的朋友古柳说,我们是把喝酒当作事业的人。另一个朋友杨松霖他只喝草原白或二锅头,他说自己是用生命喝过来的。
喝酒喝了30多年了,但是盘手串是从去年开始的。起初我有两个千眼菩提,二十块钱,是在路边买的。我开始在手里旋转,运指如飞,行家叫盘,足有一年时间,后来这两个千眼菩提颜色发黄,包浆犹如清漆,声音脆响。从菩提子到木头手串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渡。有两个手串在我所收藏的文玩里算是上品,一个是在河北香河淘弄的,另一个来自河北大成。这两个地方都是红木家具产地。这两串都是小叶紫檀,同料、顺纹、小孔、正圆、紫红的,有着馥郁的香气。起初我把珠串拆解,用毛巾缝制两个袋子,把珠子放进去揉搓。后来逐渐结缘了绿檀、沉香、鸡翅、崖柏、缅花、非花等木串,我都如法炮制,缝制小袋子。因为直接戴在腕上,如果没有包浆,会使木头浸入汗液,发污且旧。盘串的时间我选择在中超比赛日。每年的3月到11月是中超的赛程。周末,我坐在电视机前,里面踢着足球,我开始手盘小珠子,叮叮当当,两手温热,境由心造。一个赛季下来,再解开小布袋,里面的珠子晶莹剔透,光可鉴人。有人给我出主意,说是有专门卖盘木串的小机器,一按电钮,把珠子放进鹿皮或麂皮袋子里,它们自动旋转,有一个星期就大功告成了。但是我不想弄这个机器玩意。手盘,是想让心安静下来,无欲无往,有时持咒,有时静默,别有滋味。除了手串我还喜欢小葫芦,我有一只小葫芦可谓是型好、芯正,由于把玩时间长了,已显绛红,也有瓷化的倾向。前几天有人给了我几个今年刚收获的葫芦,他告诉我要去掉上面的皮需要在锅里蒸一下,我照办了,结果蒸过火了,小葫芦已经起了皱纹、塌陷、熟透,令人哭笑不得。
(陈德胜,诗人,现居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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