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在《东风汽车报》“东风副刊”,
发表散文《灯下杂记》100多篇。有的
散失了。现在发表若干篇,大家共享。
 
 
     
     
   
 2·母亲·父亲
母亲
 
 
母亲不配入诗入画入传,不配享用一块高于坟头的石牌。她躺在为她植栽的两棵松树间。背景是黄泥岗,是荒凉的丘陵。那是她配受折磨的躯体和头颅,那是她容纳四方风雨八面来风的心脏,那是她耕种织作创造一切的展开的手。
 
 
我平生所能看到的她,小脚颠颠地忙碌的身影。她的忽忽挽成·忽忽篹成的发髻。她的被朔风撕破而又扬起的布衣。
 
 
人类的语言和情感,都难以表述的是母亲。超过一切原理和想象而端坐的母亲。真正理解的是刚露脸的东山日,是后半夜的下弦月,是先前古旧豆油灯和后来进步了的煤油灯。没有一个日子在她日月星辰下白白流失,没有一个日子在她的豆油灯煤油灯下白白流失。没有的。上天注定她她吃苦,她劳累,她操劳的命。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她死在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后头。它过了83岁,却没有度过84岁。只差一天84岁。只差一天没有过上最后一个八月中秋。
 
 
 1984年中秋节的头一天晚上,她端起一碗熬不稠的米粥,叨几片冬瓜,猴咸,没油。天阴沉的看不见该圆的月光,就没趣的早早地歇着了。五更天,下起了雨。她想着地里挖起的一堆堆花生,会淋在雨中发霉的。她心中盘算着修房,买盐,零花钱。就摸瞎起来,出门下地。孙子拦住她,没拦住。
 
 
 她在黎明前的细雨里,摸瞎摘着花生。摘着摘着,两手突然扑进花生堆里,接着倒了下去,再也没起来……
 
 
 母亲,用最伟大的女性之青春之生命之抚爱之勤劳,我儿孙撑起一片和平温暖自由的天空。直至丧失最后一份支撑自己力量之前的一刻,她还在为儿孙们采摘着果实!
父亲
 
  为了母亲和我们姐弟6人,深深感恩父亲的苦苦挣扎。
 
 
 父亲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始终在田地里干活,地地道道的农民。在他眼里,耕种就是一切。耕种带来吃穿住,带来爱情·孩子·慰藉,带来收成·希望·未来……
 
 
 父亲唯一的恋情,是对大地之母的忠实。尽管大地之母有时使他希望破灭,主意改变,计划破产,但他依然深深爱着她。当他回敬一次丰厚的收成,让他的米缸·箩筐装得满满的时候,他高兴得简直忘记了自己的年纪。
 
 
 当然也因此,他常常杞人忧天,怕土地里突然生长不出麦子和稻谷,缸萝里突然没有了面粉和白米,那该怎么办呢?因而,他把麦和稻膜拜为上帝。
 
 
 麦和稻从土壤里生长出来,保持土壤的颜色,却改变不了土壤的味道,是土壤精华;麦和稻保持了太阳·雨水·露珠的形状,是太阳·雨水·露珠合造的精灵;他更把麦和稻看成是耕种人的汗珠,一滴滴是汗珠滴入土壤的成熟……
 
 
 这看法,带着对父亲的美化。然而,如果不是耕种者给予一切生之所需的保证,能有音乐·舞蹈·文学·科学和所有一切么?
 
 
盛夏。头天晚上,月光地里,大槐树下,父亲高盛大嗓,谈着从朝鲜战场上回来的三哥,到湖北孝感买牛耕地。第二天五更时分,他突然断气,与世长辞了。那年我1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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