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你好。

昨天由你的博客链接进入王小峰的博客，看到有个测算寿命的链接。很好奇，点击进去，输入有关信息，立刻算出我能活到七十五岁。这让我想起二十年前，我在路边小摊上看到一本算命书。用书里的公式测算出我可以活到七十四岁。两个结果几乎一样，看来是准的了。不过高科技更胜一筹，连具体日子都算出来了。在那个算命的页面上，还有一个生命倒计时钟，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秒一秒地流走，倒是颇有趣味的事。

几年前，先父患重病急救至华山医院。没有病床，只好临时躺在急救室里。急救室，环境很差。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哭声、惨叫声、吵架声、叫喊声不绝于耳。那天晚上，有四个病人在我身边死去。凌晨三点半，我站在寂静的华山路上，看家属推着死者走进医院的太平间。马路的上空飘动着生者幽幽的哀号。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昏暗角落里，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凉。经此一夜，我对生命、死亡这样的字眼有了彻底的理解。

小青，你敏感、善良。看到我有意放大的“75”，情不自禁生发出许多联想。我知道，你让我删帖子，是不愿去想分别，尽管分别总是要来的。我也经常说，分别才是永恒的。但分别的感觉真是不好。还记得前年你送我由吴江回上海的情景吗？车里放着刀郎翻唱的《送战友》。那是首老歌了，小时候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刀郎用粗旷悲凉的声音一演绎，离愁别绪顿时弥漫在心头。相识一场，成了朋友，一年见上一次已是难得，敏感如你怎能忍心去猜测若干年后的永诀呢？

小青，昨天阿牛兄路过上海来看我。在办公室，我们谈了两个小时。谈到小学语文的现状，谈到朋友们。阿牛很赞同我的“启蒙语文”的想法，很想找几个志同道合的人把这件事情做起来，做出成绩。我们一直说起你，谈到你的教学，谈到你的文字。后来，我送阿牛兄道车站，告别。阿牛兄伸出手来，说：“握个手吧！”阿牛的手很有力。我冒着雨跑回学校，忽然想起在苏州火车站与你第一次见面时，也是握了手的。我们都可以算是理想主义者吧，当着最普通的小学教师，总想着给学生更多的好东西，总想着尽自己的力去改变一点什么。看到身边种种不如意，总有骨鲠在喉之感。这些思考、行动，是我们存身于世间的最大价值，也是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相聚、相知的基础。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看着那个倒计时钟，让我有了紧迫感，会加快工作的节奏，尽量多做一点，做得好一点。争取在有生之年看到理想实现，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一直说我动作慢，写文章要打“催产针”吗？更何况，那个测算不过是儿戏而已。

读到这里，我猜，你要说，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欢看这些不吉利的东西。那么，就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尽量多写一点，让那个帖子早点沉到下一页去，可好？生死是常事，惜缘惜福最要紧。活着也好，死去也罢，放在心里，什么都有了。倷说，阿对？

小青，今年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听说高速公路已经修好了，等到菊黄蟹肥的时节，我带着允成来看你。我活着，在烟波浩淼的太湖上，呼朋唤友，推杯换盏，大快朵颐，想来，实在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

上面的这些话，原想写信寄给你。想想，还是放在博客里更方便。只是失去了趣味。

祝

节日愉快

朱煜

2007年4月30日